背着皮卡丘背包,邁着輕快的腳步,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剛與舅舅分别從公園回來的林瑤,漂亮的臉蛋上還帶着劇烈運動後的绯紅,開開心心地與小區門口的保安大爺道早安。
“早上好~劉叔。”
“早啊,小瑤。”頭發花白、身穿制服、坐在保安亭裡看報紙的劉叔放下手中的報紙,嘴裡叼着一根大煙鬥,笑呵呵地跟這個每次出入都會向自己問好的禮貌乖巧的小姑娘打招呼,“鍛煉回來了?”
“對滴~”經過多天訓練,氣色肉眼可見地變好起來的林瑤眼眸彎彎,一想到自己成為強者的未來就止不住地高興,求誇獎似的向老人昂首挺胸,“你知道嗎,劉叔?我今天突破了昨天的記錄哦!舅舅都誇我有天賦呢!”
“哎呀,厲害厲害!”劉叔果然非常配合地給驕傲的小女孩鼓掌,笑着贊美道,“小瑤好樣的!就是要有這種精神才行!我家那個懶蟲要有你一半勤快也不至于胖得像頭豬了,愁得我喲……”
“不不不,沒有這回事啦。”收到長輩的大力誇贊,她嘿嘿傻笑兩聲,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謙虛道,“主要是舅舅的功勞,要不是他每天都跑來家裡喊我起床,我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嗐,你這孩子,有啥好謙虛的?如果你真不願意你舅能逼你?”老人家随意地擺擺手,“叔說的都是實話,也是真感慨。”
“要知道自從魔法卷軸能夠量産以後還願意強身健體學習格鬥的年輕人很少很少了,全指望外力,别說去健身房了,平時叫他們飯後散個步都難于上青天,各個柔弱得連我都能一腿橫掃一片,偏偏非要跟我吵,說什麼年代不一樣的鬼話,快把我氣死。”
他歎着氣,難得碰見一個肯和自己唠嗑的小輩就忍不住多啰嗦了幾句。
“唉,這可不行啊,要是倒黴遇上異端,等丢完了卷軸,裁判所的人又沒趕到,逃跑的時候跑得跟烏龜一樣慢豈不是坐着等死?”
“我們哪可能鬥得赢那群怪物?現在的孩子是被教會保護得太好啦,普遍沒有危機意識,以為買幾個卷軸就足夠應付意外了,以為生病被詛咒去教會找神官就行了,幾乎沒人想過增強自己的體魄,我們當年要是也抱着這種想法早就死在異端的手下了。”
劉叔拿下煙鬥一臉語重心長地叮囑:“所以小瑤啊,你一定要堅持,這樣等災難來臨時你至少還有一絲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聽叔的,叔能害你嗎?我可是過來人。”
“……”林瑤聽完略微蹙眉,總感覺劉叔的這番話裡有哪裡不太對勁,就好像對方把她當成了他的同類再跟某種群體分割開,而他們顯然處于弱勢,遇見所謂的“怪物”就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祈求主保佑,等待教會救援。
但是很奇怪呀,大家明明都懂魔法,即使每一個異端都強大無比,也不至于呈現出這種仿佛一邊倒的詭異現象吧?還是能反抗一點點的吧?
而且他對年輕人的描述也很奇怪,什麼叫做靠外力護身?這裡的修真者是用“強身健體”、“學習格鬥防身”這種字眼來描述修煉的嗎?怎麼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呢?
林瑤滿頭霧水,琢磨來琢磨去都沒找出一個合适的理由。
不過她并未将這股疑惑表現出來,隻是微笑着感謝完老人的關心就掂了掂背包轉身回家了。
***
掏鑰匙打開家門,少女換完拖鞋随手把包扔到沙發上,先回房間取了睡衣,準備洗個熱水澡沖掉滿身的臭汗,好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安心享受柔軟被枕的撫慰。
雖然林溪晗降低要求說每日繞着公園跑三公裡再揮鐵劍五十下即可,但實際上林瑤隻跑了七百米,提着十幾斤重的鐵劍勉強揮動兩下就被/幹趴了。
她就像一條被太陽曬脫水的幹巴巴鹹魚,休息很久很久才堪堪充夠一半的電,到第二天肌肉酸痛得直接抽筋報廢,擡都擡不起來,壓根做不了劇烈運動。
林溪晗自責得給她扔了個治愈法術,又準時準點出現在外甥女家裡繼續喊她起床,一旦她表現出勞累或支撐不住的樣子就施法回複體力,直到完成今日份的訓練為止,特别嚴厲,完全找不出平時疼愛外甥女的痕迹。
——惡魔!他簡直就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不過在堅持鍛煉倆星期後,林瑤已經能夠氣不喘地跑完三千米、揮劍十五下,進步顯著——當然也有舅舅每晚煉制的那堆丹藥的功勞。
“嘿嘿,說不定我以後還能做個劍修呢。”幻想着自己拿把劍就開始大殺四方的威風場面,剛洗完澡出來的林瑤趴在軟綿綿的床上,中二病大爆發,莫名有點害羞地将臉埋進枕頭,宛如海裡一根随波搖晃的海草幾乎扭成一團。
她想起那群騎着掃帚滿街亂竄的調皮魔法師,又想起自己在公園偶然撞見的他們随手施展法術時臉上顯露的一抹漫不經心,不由生出羨慕,盼望着自己哪天也能變得如此強大。
嗐,誰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沒幻想過自己也是以拯救蒼生為己任的厲害神仙呢?
不想成仙的小朋友才是異端!哼!
“恩?但這些天下來就隻是單純的運動啊,舅舅不教我修煉嗎?光是跑步揮劍沒法增加魔力的吧?”忽然察覺異常的林瑤抱緊了枕頭,揚起腦袋露出半張臉小聲嘟哝幾句,很是不解。
不對呀,那些網文不都講主角要是穿越了會在随身老爺爺的指導下吸收天地精華讓真氣在體内運轉之類的東西嘛,怎麼輪到她就隻有跑步沒有修煉呢?她也不缺老爺爺啊。
“莫非我要先打好基礎才能進行下一步?”她撓撓臉頰,咋感覺怪怪的?
因為……不是說主角都有靈根的嗎?再不濟也是廢材五靈根,身體還能自主吸收能量啥的,可她别談吸收能量運轉真氣了,待在這裡的兩個星期她連條毛毛都沒感應到,丹田處空空如也毫無變化,跟自己在地球上的生活一模一樣……
等等,原主該不會是個沒法修煉的普通人吧?
不、不可能的,能輕易說出“獻祭”的家夥怎麼可能是普通人?肯定是她太沒用了才感應不到的,再努努力就行了!
對……隻要努力就可以了。
少女讪笑着擺擺手,瘋狂否定腦海中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拼了命地找借口,哪怕要罵自身無能。
可是從内心深處蔓延開的那股恐懼是如此真實,真實得她根本無法自欺欺人地忽略過去,指尖微微顫抖着,又猛地抓緊枕頭,掐得枕巾起皺。
林瑤深呼吸,慢慢坐起身,強迫自己冷靜。
她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向書桌拉開抽屜把所有課本都拿出來,一邊翻頁看上面寫滿的筆記一邊重新梳理之前在教堂門口林溪晗和羅麗娅說過的話。
羅麗娅女士把曾經上學時使用的有關空間法術基礎原理的教材送給了自己。
上學,基礎原理,包括舅舅做過的試卷,證明了他們的法術很大概率都是在學校裡面學到的,至少基礎理論是。
羅麗娅女士是舅舅的得力助手,所以她應該知道原主一直與母親住在小城市,考慮到邊遠地區與發達城市之間的教學資源差距,她不會故意送一些超出原主現在所學範圍的高深教材,否則那有什麼意義?完全起不到補習的作用還讨人嫌。
看先前林溪晗對羅麗娅的态度,連午休都要強制加班,典型的黑心資本家形象,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會向下屬透露有關于自己親戚的事情,别人頂多知道他有個在外地的妹妹和外甥女,具體情況如何就不是很清楚了。
于是這位來自侏儒族的小小姐就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既然舅舅是強大的修仙者,那外甥女肯定也擁有天賦,就是不熱愛學習罷了。
林瑤原本也是這麼以為的。
然而……
少女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注視着眼前擺滿桌面的書本。
語文、數學、政治和地理……全都是她作為文科生時最熟悉的教程,卻唯獨沒有她在此時此刻最想看見的涉及神秘學的陌生書籍。
翻開的日記布滿了淩亂筆迹,映照出一位走投無路向神明祈禱的女孩在絕望下的瘋狂,卻沒有任何關于修煉成長的字眼,“獻祭”這個詞語僅出現過一次便永久消失了,更多的是同母親和朋友遊玩時的吐槽感悟。
可能嗎?作為修真者,生活中關于修仙的一點蛛絲馬迹都沒有。
日記本上的内容幹幹淨淨,如同忙忙碌碌的普通人日常度過的每一天,所謂的魔法不過是她的一場天真幻想。
極其突然的,林瑤想起了劉叔發表的那番古怪言論,想起了林溪晗在聽見她說要自己掌握力量時,臉上那轉瞬即逝的一抹錯愕以及随之流露的深切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