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初拿起冰冷僵硬的斷肢,将它放回了原地。剛想轉回身安慰知柱的情緒,卻看見這個人,邁着失魂落魄的步伐往前走。
“你确定還要往前走嗎?你現在的狀态不太适合往前走。”溪初擔憂地拉住她。
知柱轉過頭,眼神無光,“可若我現在不往前走,出去之後,我腦中隻會有這一件事。之後日思夜想,不如現在探個究竟。”
溪初覺得有幾分道理,點點頭,繼續拿着燭火向前。
階梯一層層下陷,邊上的鐵籠一直沿着樓梯到了下一層。
手中的燭火不足以讓二人看清鐵籠内的全部,隻有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提醒着二人,真相即将被揭開。
另一簇光源出現了,一個被固定在石柱上的火把。
火光在一灘黑濁水面上左右扭曲,溪初似乎找到了惡臭的源頭,向水缸探身查看。
黑暗的環境下,溪初看見水面上漂浮着一層明顯的油脂,類似堆積數日垃圾地溝味道與黏膩的血腥味一同沖入溪初鼻腔。
女孩像是被氣味狠狠毆打了頭部,迅速後撤的動靜讓知柱立馬回過了頭。
“怎麼了?”
“這水好臭,我昨天的飯都要吐出來了。”
“怎麼會這樣,我看看。”
溪初捂着鼻子後退,為知柱讓出一個位置,“不建議你靠太近,記得屏住呼吸。”
知柱一隻手捂着鼻子,一邊慢慢靠近,看了一眼,準備說話,卻覺得臭氣進入了嘴巴,隻好退遠,和溪初并排站。
“上面漂着一個葫蘆瓢,不過裡面被泡軟發黑了。”知柱皺着眉說。
“那更惡心了,不知道這水被舀上來是做什麼的。”溪初看着水缸裡污濁的水,皺眉說道。
“可是這裡為什麼要有一個水缸呢?這也沒到有地下水的深度啊,而且還那麼髒。”溪初有些疑惑,不禁猜測起來。
“很可能這些籠子裡真的關着人,水是從上面運下來,或是随意接了一根管道把上面的廢水引下來都有可能,但我更傾向後者。”知柱猜測道。
“不過也還好,我們到現在還沒有遇見别的人或者屍體。”溪初拍拍自己的胸脯,在一旁安慰自己。
突然,一聲極具痛苦的呻吟順着冰冷的空氣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二人屏住呼吸,在原地聽了一會兒,之後再行動。
“嘶,啊。”那個聲音不住地顫抖,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呼吸聲。
“馬上就好了,忍一忍,這個傷口再不處理,衣服就要永遠和肉粘黏在一起了。”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在一旁說道,聲音幹脆,應該是一個年輕女性的。
“咔呲。”一長段布料被撕開。
“謝謝你了,以後你還是别管我了,東西留着自己用吧,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馬上就和他們一樣,被晾在上面了。”男人開口說道。
知柱聽完這段對話,脖後一緊,好熟悉的聲音,沒聽錯,應該是父母的得力助手,得叔的聲音。
溪初看着知柱驟然變得緊張的神色,低聲問道,“怎麼了嗎?”
“這個男人是我家的前管家。”
!溪初腦中空白了一刹那。
知柱與鶴田家的矛盾被突然地具象化,溪初被吓了一跳。
印象中的豪門恩怨,最多也隻會将對方送入牢獄或者靠近□□一點,砍點手砍點腳。
可像現在這樣,慢慢把人折磨至死的監禁,也太變态了。
知柱做了會兒心理準備,走到了二人的牢籠前。
被關在牢籠裡的男子,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沒有打算理會那些變态,繼續低着頭。
隻是今天的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與之前都不同。
“得叔。”知柱輕柔地叫道。
男人猛然擡頭,往昔的大小姐就站在他面前,穿着粗布灰衣。再次相見居然是在臭味熏天的地下牢獄,物是人非的感覺讓得叔内心一陣發涼。
“你怎麼會在這裡!”得叔驚訝地擡頭,瞳孔顫抖。
“你們走後的第一個禮拜,鶴田就拿下了我們家的房契,把所有人都趕走了,這家的二小姐也把我抓到這裡來了。”
“束伢沒帶你走嗎?”得叔急切地問道。
知柱搖搖頭,“是我自己要和二小姐來這裡的。”
“那現在束伢在哪裡?”
“他……”
見知柱有些支支吾吾的,得叔皺緊眉頭,心裡慌亂不已。
“我不太确定他的立場,但可能也……”
得叔喪氣地垂下頭,“他也倒戈了嗎,最後還是走了。”
“你也快走吧,趕緊離開這裡,這樣你還有自己的安生日子可以過。”得叔揮揮手,打算讓知柱離開。
“得叔,我不會走的,目标不達成,我就不會離開,你要好好活着,我會把你救出去的。”知柱蹲在鐵籠外,安慰道。
“知柱,現在不是你談理想,逞能的時候,連你父母沒有鬥過他們,你現在手裡什麼都沒有,原先以為你還有個身手敏捷的束伢幫着。”得叔有些生氣,不希望自己的唯一一個小輩也陷入魔爪。
得叔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可現在束伢也走了,你還能怎麼辦呢。”
束伢是得叔在外出時撿來的小孩,得叔待他如己出,二人也親密地如同親生父子。
“得叔,你要相信我,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别洩氣。”知柱說道。
……
“可是,這一切真沒你想得那麼簡單,你看這上面。”得叔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鐵籠的上方。
知柱和溪初來時,都沒擡頭看過這上方。上面橫七豎八地躺着很多人,頭發像濕透了般一縷縷垂下,蒼白的腳和手從鐵籠的空隙間滴落着屍水。
原先對這個地牢的印象再一次被刷新。
得叔從地上艱難地向知柱爬過來,穿過鐵籠握住知柱的手,“知柱,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不要再想着我們這些人了,你還有你的光明日子過。”
“此仇不報,何來光明。”知柱低着頭,眼前一片陰影。
話語一落,得叔的神情由沮喪慢慢轉為不易察覺的興奮。
“得叔,你隻管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會救你出來,喪氣話就不要再說了。”知柱說。
知柱張望了鐵籠的四周,除了得叔和另外一個女人,還有兩個穿着襯衫、修身長褲的人,靠在另一邊的牆壁苟延殘喘。
襯衫上汗迹斑斑,一塊又一塊地黏在身體上,還有一些角落沾着血污。
知柱問道:“這些人是誰,他們為什麼也要關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