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老夫人與大小姐一樣又端起了茶盞,溪初在一旁想着幫襯着說幾句,打破這尴尬的氣氛,可她又該以何種立場,她并無資格。
老夫人手中的茶還剩大半,但早已被擱置在一旁的桌上。雙手搭在膝蓋上,不打算理會自己女兒的問題,眼神下睨,像是進入了自己的世界。
兩個女兒從大清早就開始左右嘲諷,老夫人現在卻如坐堂菩薩,心空一切。
屋外雨還在,一點要停下的勢頭也沒有。屋頂上傳來的雨滴的敲打聲随着強風吹來時輕時重。溪初身旁那位像入境般的人剛回神,擡眼望向門外,草地上細密地泛起漣漪。
堂内已寂靜已久,衣物的摩擦聲漸漸地打破了這一切,老夫人起身,未對倆女兒置一語,就走出了金鳴堂,在屋檐下觀雨。
溪初也快速踏幾步,走出金鳴堂。
“溪初,我今日需外出一趟,府裡有需要幫忙還需你打理一下。”老夫人語氣聽上去有些疲憊,但眼神又恰恰與語氣相反,堅定之中帶着些雀躍。
門旁的傘被老夫人提起、帶着油紙傘面被撐開的竹木與油紙的摩擦聲,一柄灰傘隐沒在遠處草地中。
老夫人獨自遠去,留下的爛攤子雖與溪初無關,但仍讓溪初有些棘手與害怕。不過溪初極力抑制自己少想一些,她現在應該去想想在屋外的大雨,會讓她濕成什麼樣,衣服多久幹,來不來得急來回換洗。
正當溪初犯愁時,一隻帶着橙花香的手,在溪初肩膀上拍了一下,“怎麼了小溪,沒傘了?”佳織明亮地問了一句。
出于好意的提問,倒是讓溪初更加坐立難安。
溪初在佳織面前想說些了什麼但不管是想說拒絕,還是接受,到口中的話都被溪初咽回了肚子裡。拒絕,說自己其實有傘,但明晃晃地屋外沒有一把多餘的傘。
接受的話,又讓她毛骨悚然,在佳織身邊幫傭了一天都不到,就被老夫人提着衣領叫走了,像是快速反叛的逃兵。
可佳織沒有理會在一旁沉默的溪初,自顧自地撐起了她那把極具個性的傘,粉色的桃花,花瓣起伏點綴其上,鋪滿整個傘面,傘葉邊還有玻璃碎珠垂鍊。
“來吧,送你一程,可憐的小溪。”佳織穿着一身黑色收腰西裝,系着一根白色領帶,褲腳筆挺,腳上一雙尖頭皮鞋,一手插兜一手撐着雨傘。
好奇怪的畫面,但配上佳織神采奕奕的表情又和諧了一些。
“謝謝二小姐。”溪初沒多拒絕,便往二小姐傘裡走去。
走出幾步之後,傳來兩把油紙傘先後撐開的聲音。溪初轉頭一看,縛秋穿着寬大的淡綠色衣衫,上面又是竹子的紋樣,寬大的袖口把他的手腕襯得很纖細,露出在外的皮膚也十分白皙。
垂眼,微斜身子,撐開雨傘的動作,看着像位久病的翩翩公子。
在他一旁的大小姐,今日穿的是暗一些的鏽紅色,二人各向一邊撐傘,再以一道絲滑的弧線舉到頭頂。
雨噼啪地打在傘面上,整個傘面不時地搖晃。
“去哪?回住處嗎?”二小姐問道。
“嗯嗯,謝謝二小姐。”溪初在一旁回應。
二人之間隔着些距離,溪初半個肩膀在傘外,被雨淋濕的半邊灰色衣袍變得深黑,佳織瞥了一眼,摟着了溪初的肩膀,将她往傘裡靠。
“和别人一把傘的時候,我習慣這樣。”佳織又将傘向溪初移了一兩指的距離。溪初因這個動作感到幾分拘謹,但仔細一想這也合乎常理。
風吹來潮濕的氣息,兩人的衣袖漸濕,冰冷又潮濕的觸感讓人很難受。
傘外的大雨催促她們趕緊進屋躲雨。
突然遠處轟隆一聲,是木闆斷裂、坍塌,重物垂落地面的聲音頓傳入耳。
循聲而去,是傭人住所。二人一并放棄了原來的路線,奮力向那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