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年沒再做那要命的噩夢了……
好在,這隻是夢。
眼下,他還能攬着曦光入眠,不用受那個凍。想着,李希胤又往被褥裡鑽了鑽。
一旁挪着大缸的老頭見李希胤醒了,擦淨手走上前問道:“公子,醒了?昨夜我怕您覺得冷,您休息後我又給您添了床被褥,應當睡得安穩吧?”
“謝謝您……休息得很好。”
昨夜夢裡一團糟,應當不是風寒受凍的問題。歸于近日所見所聞影響,或許會更合理些。李希胤想。
“公子,我今早和鄰居家幾個老夥計說了那事,他們可都高興壞了!”
“何……何事?”李希胤被暖陽曬得迷蒙,還理不清思緒。
“昨夜您說将來有空的時候在城内唱一出好戲呀。我說我們這兒哪聽過這種戲,而且先前被施氏管着不得出門,如今能聽上一場中原戲,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這麼一說,李希胤稍稍記起了。
昨夜從官府出來,李希胤沒回客棧,在城内小巷中四處穿行,路過家小院門口,有一老翁坐着,腳邊趴着一隻玄貓。
老翁很熱情地用中原話和眼前的中原人打招呼。
二人便攀談起來。
其實自打來到西北,李希胤有很多問題想詢問當地人,但在從鬼域出來前,總覺得疏州城刻意僞裝過……不過,見眼下有這個機會,正好留步。
在客套的噓寒問暖結束後,李希胤切入主題:“老人家,您在當地有沒有聽過一個類似的事?”
“公子且說什麼事。”
那新娘乘坐大紅轎子死于大漠深處的故事。
“啊?大漠上最近有這個事嗎?!”老頭忽然一嗓子,吓得腳邊小貓差點蹦上房頂,炸毛後尖銳地吼叫一聲。
“抱歉旺财……”老頭忙抱起自己的小貓,安撫道。
“老人家,您誤會了,我是指過去好多年……”
“那也沒有,哪有這樣的事?我們這裡成親不像中原那樣,而且沒人辦喜事還往荒漠裡鑽。”老頭摸着貓貓頭,道。
“那您近段時間有聽說大漠深處發生了什麼事麼?”
老頭搖搖腦袋。
李希胤問道:“當地……有沒有稱王的?”
“并無。王……不是隻有皇族能稱麼?我們這小地方不可能認那些野王八。不愛民恤物的野王,咱是一個也不會認的。”說着老頭放下懷中玄貓,“公子,我年輕時讀過一些書,看您模樣,您應該是世家公子吧,是哪家的?”
“李氏。”
聽聞李氏,老頭一下興奮不少:“江南長洲李氏?我說怎麼這次施氏這麼大反應,原來是李氏來了!公子,你們可要好好削削那群家夥的嚣張氣焰!”
李希胤:“會的。”
老頭說着,猶如兩眼泛光:“你們李氏做得多好啊,把江南治得那麼好,我有生之年倒是真想去那地方看看。”
李希胤:“老人家如果想的話,過段日子我閑下來了可在城内為當地百姓唱一場戲的。”
“好啊,那可太好了!”
……
“公子,我可得好好跟您說說我這間屋子的好啊,您看,一上午太陽都能照進屋裡,可暖和!您要是願意,下次來我再給您騰這間屋子。”老頭開口,又将李希胤飄蕩的思緒拉回暖陽中。
那小玄貓不知什麼時候也跳上了他的被褥,窩在日光下酣睡。
李希胤擡手輕撫小貓腦袋,隻見小貓慢慢翻過身,蹭着他的手,打起了呼噜。
“老人家,您家中有什麼能飽腹的東西麼?”李希胤說着,在被褥裡聽見自己腹中咕咕響。
這麼一睡,日近正午,肚子早就癟了。
“有有有!正好我也還沒吃,咱倆一起吃。”老頭邁着大步跑了出去。
被小貓纏着不讓走,李希胤無奈,隻好抱着它慢慢從床上下來,披上那一身厚重的長袍。
正好,老頭端着盤色澤鮮豔的囊坑肉進來。
“您……”李希胤剛想請他不必如此款待,就被老頭拉到桌邊坐下,倒上兩碗美酒。
“公子,不必擔心!這酒不會有問題!”說着,老頭将倒給自己的那碗高高舉起一飲而盡,“啊,好酒!不愧是阿花釀的!”
“好好好……”老頭實在太過熱情,李希胤也不好拒絕……
見李希胤十分拘謹,動作也緩。老頭道:“許是李氏家規如此,唉,公子莫要嫌我粗鄙了。”
“怎麼會。”李希胤垂眸道,“況且,我在李氏也沒幾年。”
老頭:“那您先前幾年都在哪兒?”
李希胤一愣,思索後才緩緩道:“天南海北皆去過了,但時常在大漠裡。”
老頭歎氣道:“老朽活了這麼些年,見過的,都是走出大漠後再不回來,您怎麼……”
李希胤疑惑地對上老者的視線。
“公子,莫走回頭路。就算是夢境,也不要再夢到了。”
他說這番話,不止是因為大漠深處為鬼族割據,異象無數,迫害之手段觸目皆是。
更是因為,他一眼便看出,眼前這個世家公子看似落拓不羁、光鮮亮麗,實是深陷虛妄幻境多年。
走火入魔許在一念間。
好在,他的這番話,李希胤能聽懂。
……
很快,日暮将近。
一頓豐盛的招待之後。
老頭年紀大了,這嘴到底說不過李希胤,收下了他送的一些銀子,将人送至門外。
早就聽說過江南人家底殷實了,這世家公子更是出手闊綽。老頭想。
早就聽說當地人熱情了,這真認識了當地百姓,待人更是無微不至。李希胤想。
二人告别,李希胤還笑着摸摸小貓腦袋,同它擺擺手:“走咯,小玄貓,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