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排着幾個賭徒,又一連上了好幾人,有人開了骰盅就開懷大笑,有人見骰子點數不如意也沒有絲毫苦惱神情,這麼看下來,好似這場賭局誰也不會輸。
不少賭徒對賭着,也沒個勝負之分。
曹李二人湊近些,才聽清對賭的幾人嘀嘀咕咕什麼。
“你丫賭的什麼,不賭你自己,賭城主老婆跑不跑。”
“我是城主二姨夫親侄的大舅公,我就賭他老婆跑了怎麼樣。”
“诶诶,聽說昨晚是沒成婚,新娘子真的跑了……”
“回頭城主要是知道你拿他婚事賭,真不知道要不要拆了咱們這兒,到時候,就怪你!”
有小鬼也聽不懂這幾個老賭徒講話,便擠着上前,伏低姿态道:“叔,咱們這兒賭的是什麼呀,我是新來的,叔們教教我呗。”
其中一個老賭徒一揮手,倆鼻孔大出氣:“賭什麼?哼,我們這兒,不賭什麼數,賭命,賭命!賭你命裡有沒有這東西,沒有的話,也無需我這小人物收。你敢賭,神明自會來收!”
“這樣啊……”小鬼有些猶豫,似乎不想賭自己的命,便趔趔趄趄地往後退,卻不慎一腳踩了圍觀看戲的李希胤。
“對不起!”小鬼急忙道歉,像是誰都不敢惹,這一嗓子喊叫聲之大,瞬時讓周圍幾個賭徒的視線都轉移過來。
“沒事,沒事。”在這鬼城裡說的聽的都是鬼族自己的語言,李希胤忙示意小鬼此事已過,嘴邊輕聲說着自己幾年都沒再說過的鬼族語。
但為時已晚,李希胤想帶着小鬼一起退到一衆賭徒之外,卻早已被幾個鬼族人盯上,擡手猛敲石桌:“慢着。”
此時,小鬼忙掙脫開溜到角落,獨讓李希胤一人被衆鬼的目光團團包圍。
一盆鬼火順着石桌被猛地推上前,停于李希胤身側,火光幽幽,讓他的面龐暴露無遺。
“喲,中原人。”衆鬼中着裝最為華麗之人戲谑一笑,推開層層賭徒,徑直走上前來。
他二話不說,就掐住李希胤的下巴,擡起來仔細端詳:“細皮嫩肉,還是南方的美人……?”
李希胤卻一點不慌,啟唇平靜道:“生計困難,來這兒也不為過。”
掐着李希胤的這人應當就是此地的莊家,他笑着一甩手,将李希胤甩得腰間猛撞于石桌上,同時道:“面容姣好,還是中原人。你就是昨夜從城主喜堂上跑了的新娘兒吧。你真是該死,我們城裡缺人丁,你們就交一個男子交差?”
“老大,城裡缺人關咱們什麼事,這可是個美人啊,抓起來等下快活快活。”有人看着李希胤便搓起手來,忍不住打岔道。
“咳咳……”李希胤心口緊縮,忍痛朝這群妄笑之賭徒看去,“我是來賭的。”
“賭?行啊,賭!”莊家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連李希胤要賭什麼都未細問,實是對這小美人的話毫不在意。
他猛地一揮手,一把抓起桌上的骰盅,迅速罩在了一顆孤零零的骰子上。明明方才賭徒們還用六顆骰子……
接着,他手腕一轉,骰盅在衆鬼眼前劃出一弧線,碰撞聲不停,骰子猶如被囚于盅内,瘋狂地掙紮、撞擊,每一次聲響都似乎在震顫着空氣,讓人心生寒意。
莊家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仿佛正享受着這掌控一切的快感,他低眉看向一旁已然站定的李希胤,眸中貪婪之态,好似自己方才已經對他做了所有事。
李希胤卻置若罔聞,絲毫不理會對面的亵渎之意,從容地輕輕一叩桌案:“獨一顆骰子,您還要搖多久?”
“啪。”骰盅應聲敲于桌上。
莊家滿臉侵占意味地盯着眼前美人,同時一開骰盅——
獨一顆骰子,點數一。
“小美人,你活不過一年啊。這可不是我要賭,是你的命隻夠賭這麼一點兒。”對面戲谑大笑,上手又想抓李希胤。
卻猛地被人一腳踹開,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衆賭徒顯然一愣,誰這麼大膽還敢踹此地老大?
莊家順着身前看去,與曹栎的視線直直對上。
他原先還想對着此人痛罵一聲,卻瞬而覺着曹栎自上而下看向他的蔑視神情有些熟悉又可怖……霎時叫他萎了去,什麼欲望都煙消雲散,哆哆嗦嗦向後爬,想努力站起身,以免再挨一腳痛踹……
曹栎怒氣沖沖地上前,牽過李希胤的手,同時狠狠一抽那顆點數為“一”的骰子,叫它旋轉着飛到不知哪個角落去。
這些賭徒盡是些烏合之衆,見莊家沒動作,他們也不敢攔,隻得神情各異地“目送”曹栎拉着李希胤離開。
孰料這才走近那扇木門,門外忽而傳來異響——
呲一聲,一柄長刀狠狠砍過看門者的身體,瞬時血肉崩裂之聲乍起……
這個聲音,李希胤再熟悉不過……
一門之隔,被殘忍穿心的那個鬼民隻嗚咽一聲,再無聲息。
不好!
還有其他人!
下一刹,木門被人一刀劈爛,轟隆一聲震地倒下!
一群身着黑衣的鬼族人,拖着帶血的長刀,踏腳下血肉模糊之屍身,邁入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