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着妹妹的手,跟着樂無缺邁出門,還悄悄得了葉驚蟄給他留的糕點。
門前有三匹馬,正悠然地吃着草。
那辟邪神殿的姑娘選了一匹,不由分說想要帶葉驚蟄,葉驚蟄點頭。
樂無缺看了一眼鳳觀昙,要牽辔頭,示意他要不要和他同乘。
“你本來打算怎麼走?”樂無缺轉了轉見他家連隻雞都沒有,更别說牛與馬之類的。
“趁亂到鄉長家‘借’個驢車。”鳳觀昙難得地有計劃。
“你還挺客氣的。”
“禮尚往來,他對我們也是這麼客氣。”
樂無缺兩道符紙拍在馬腿上,示意他上來。
鳳觀昙看那頭高大的馬兒格外挺精神的樣子,跟着上了馬。
走過村口時,夜色仍然深沉,一夜沒睡的困頓和終于塵埃落定的靜谧裡,他聽到樂無缺忽然出聲:
“竈灰裡埋的是什麼啊?”
鳳觀昙心念電轉,還有功夫揶揄:“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樂無缺笑了,“你這個人,怎麼什麼都不怕啊。”
“怕也沒用,我不是非去辟邪神殿不可嗎?”
“那倒是,你就算看不見夏鳥之骨,隻是身上刻了陌生的符咒,我們也不會放任不管的。即便全都沒有,你近距離接觸‘山神’未死,還藏着護生不給看,我總要觀察幾天才能确定你不是邪靈。”
原來如此。
鳳觀昙是不想和辟邪神殿的人有太多接觸,不想被神君發現蛛絲馬迹。可若是不和樂無缺走,那立刻就會被他們當做危險了。
不過……
“你就這麼把目的告訴我,都不僞裝一下?”
不顧平民聽了會心生慌亂麼?辟邪以前倒是個很有規矩的家夥。
“放心,我見過的壞家夥太多了,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個壞心的人。”樂無缺得意。
鳳觀昙:“這是我要放心的事?”
“你别聽大祭司胡說。”那神殿的姑娘反駁。
鳳觀昙剛想着,還是有順心易相處的人的。就聽她繼續道:“根本不是大祭司的經驗,是一碰到壞心的人,那家夥就耳朵發癢。”辟邪神殿那姑娘指指宗九如身邊的青年,青年的護生是一隻龜,正變小了趴在他肩上,一雙豆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鳳觀昙。
再看樂無缺,樂無缺心虛地閉嘴了。看來竟真是這緣故,所以辟邪神殿這青年一進廟裡就抓耳撓腮,不悅非常,原來不是他脾氣有問題?是嗅到了壞心人的味道。
這群人還真是有趣。
忽聽樂無缺對他說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趁我閑着,現在都可以告訴你的。”
這人是憑借一刻不停地說話,就能給身上的傷口止痛嗎?
怎麼話這麼多。
“你身上血腥氣很重,真的受傷了?”鳳觀昙随口問道。
“你就隻想知道這件事?”
“怎麼,我唯獨關心祭司大人你呢。”
“唉,你這張嘴什麼時候摘下來給我戴戴,肯定讨姑娘們喜歡。好好好,你心裡是不是在好奇,這麼厲害的大祭司為什麼會受傷?就讓我來給你講講。”
“我突然也沒那麼想知道了。”
“别打岔,那錢相士天一亮才會被衙門帶走,他還剩半條命,已經在我面前全招了。鄉長一家在隹鄉欺男霸女,又因此地的神侍大人靈驗,常有外人到訪求拜,鄉長兒子便幹起了盜取财物甚至拐騙人口的勾當。這次,也是他們謀劃将鄉裡的孤兒寡婦拐去賣了,才出了這麼個給山神娶親的缺德主意。”
樂無缺說完,等着鳳觀昙的評價。
“繼續講,這裡你還沒受傷吧?”鳳觀昙問。
“……好吧,既為給山神娶親,他們本打算人為制造些異狀,誰料半月前山中竟真開始出現怪事,鄉長順便趁着解決此事,從鄉民手中募集财物收入自己口袋,最後隻請來了個假相士。他們以為山神隻是一時不悅,卻不知山神是真出了問題。都是鄉長做賊心虛、貪得無厭不及時報官,才釀成大禍。方才我隻是去處理山神散落的法寶,被染了邪氣的法寶所傷罷了。”
樂無缺說完,一副等着鳳觀昙驚歎的模樣。
鳳觀昙見他提到了這事,隻是在一旁補充道:“走失的姑娘裡有一位家在附近的青硯城,叫方叢,記得告知她的家人。”
“自然,之後衙門會來找鄉中人調查的。可你就沒别的想說?比如感歎我厲害?”
“一個死物就把你傷了,很厲害?”
“……”
鳳觀昙想了想,倒真當成聽故事,追問道:“那山神如何出事的?”
“真不可思議。神對于人來說,不可觸及,即便是被稱為神侍的錦雀大人,對我們來說也是神君。無論是強是弱,隻要是神,凡人能做的就隻是頂禮膜拜祈求庇佑。發生這樣的事,鄉民們也隻會想神不生不滅,和那挂着眼珠子的怪物有什麼幹系?他們當那顯形的是碩鼠成精,不認為山神有異樣,也不埋怨山神不來救他們。我将這事告知其他鄉民,鄉民們對我說:邪靈消除了就好,山神還生氣嗎?要不要再送幾個新娘。你是唯一問起這事的人。”
樂無缺的語氣帶着些探究。
鳳觀昙發覺被懷疑了,他沒什麼好隐瞞:
“廟裡的不是山神,我當然會好奇。方才我用宗九如的連通符窺探了那山神的記憶。祂就是方姑娘,半月前的雨夜從鄉中逃出來,在廟裡撞見高麻子一行人商量見不得人的勾當,被追趕直至摔下山崖。就在山崖下,她看到狀态古怪的錦雀,那時,錦雀身邊是一隻盒子,裡就是發光的夏鳥之骨。我隻看到這部分,但從廟中走過一遭,也發覺在這故事中錦雀似乎消失不見了。”
四周忽然安靜,前方蒙蒙亮的天色,讓這山路變得詭異起來。
宗九如與他們并行,也沒有出聲。
接着他聽到樂無缺說道:“幹嘛給傳音符起這麼難聽的名字,誰叫連通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