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田閣主演這出戲,”他擡手倒杯茶,“遊某以茶代酒,謝了這份恩情。”
田靜怡坐姿端正紋絲不動,見遊峰飲完,開口道:“照你的計劃,聞渝應該套進圈子了。”
遊峰沉默,良久又道:“聞渝心堅志純,将門之後,幼年父母寵愛,後有師父教導,然經事太少,還是少年心境,對人性看不透摸不清,這麼小的圈套,隻是播顆種子。”
田靜怡:“我看他護你時心急如焚,不顧自身安危,勇氣可嘉,是個重情義的俠士。”
遊峰笑道:“過于重情重義,不見得好。以前那些事,本足夠讓他恨我怨我,卻偏偏多次出手相救。旁人若借此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無言相對半晌,田靜怡道:“你真要繼續下去嗎?或許還有其他法子可解。”
遊峰眼睑微微垂落,睫毛濃密,在他臉上覆片陰翳。
他倒滿第二杯茶:“田閣主,結識至今已多年,你的勸告我自感念在心,可五載精打細算,非一朝一夕可改變。”
田靜怡對上遊峰溢滿笑意的眼睛,心中彌漫苦澀,手指也顫抖起來。
她奪過遊峰手中茶杯:“計劃既然照常進行,便少喝點茶。”
遊峰頓了頓:“我隻是習慣了。再說,喝茶養生。”
田靜怡斥責道:“喝茶養生不假,但物極必反,何況以茶提神,整夜點燈不眠更為傷身。你五年如此,身體扛不住。”
遊峰捂住耳朵叫苦:“明白了明白了,多謝田閣主賜教。”
田靜怡對他這副模樣司空見慣,反正每次勸了也不聽,暗自歎口氣。
掐指算着時間,應該去水牢找聞渝了。
田靜怡送人到柴房,又趕去水牢,撤走看守的弟子。
她在牢門處站定腳步,俯視閉眼運氣的聞渝。
半柱香後,聞渝緩緩睜開眼睛,額頭挂滿細小汗珠。
他視線略微模糊,暗影重重,但很快恢複了正常。
微微仰起頭,驚覺那個惡語相向的少年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田靜怡。
聞渝張開嘴正要出聲,田靜怡搶先道:“聞副派主,坦白密匙之事,我給你解藥。”
他擰眉抿緊唇。
到底是什麼情況?
方才聞渝見看守弟子年紀輕,猜疑其信口胡谄。可田靜怡是一閣之主,江湖地位極高,不屑于作假。畢竟和天淵派起沖突,哪邊都讨不到好處。
聞渝:“田閣主,此事有蹊跷,定有人陷害天淵派。”
田靜怡語調平穩道:“這五六年天淵派新規森嚴,想出重圓崖難上加難,需派主印章為媒。”
“你是天淵派副派主,應該知道,下山文書對貴派門生有多重要。”
她從懷中摸出本精緻文書,掀開攤平,展示其中的印章:“若不信,可以親自鑒定。”
田靜怡叫來之前那少年,給聞渝解開鐵扣。
聞渝快步沖上去,少年心驚膽戰,一聲怒喝,眼疾手快去攔他,卻撲了個空,隻覺得陣勁風穿行而過。
眨眼間人便來到田靜怡面前。
田靜怡提掌,文書落在聞渝手中。
他掏出自己懷裡的文書,兩廂對比,仔仔細細觀察印章,連條縫都不放過。可再怎麼看,都找不到端倪。
的的确确是天淵派派主的印章。
聞渝呐呐道:“可能,可能有其他弟子下山,文書被奪……或者僞造……”
他這話說得自己都不信,愈發沒底氣。
田靜怡道:“貴派的規矩,你應該比我熟悉。下山文書至關重要,若是丢失,作何處理?”
聞渝茫然回答:“立即歸派,派主召回其他山下弟子。”
田靜怡:“若賊人非天淵派弟子,算上中間耽擱的時日,現在你應該已經被派主召回。至于僞造,江湖中人,誰敢如此。”
他自然懂其中道理。
可天淵派向來行事光明磊落,不争世俗,聞渝耳濡目染切身體會。
其中定有問題。
聞渝道:“望田閣主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查清真相,還天淵派公道。”
果然是個榆木腦袋。
田靜怡心底搖頭。
遊峰對聞渝的性格,可謂摸得一清二楚。
田靜怡轉身道:“想來你對此事一無所知。若要查可以,但解藥我不能輕易給你。”
聞渝:“那另外四個人。”
田靜怡道:“自是繼續關押着,裡面有位世子殿下,足夠做人質。”
聞渝正要繼續發話,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個門生。
他奔到二人面前,腳底發軟,撲倒在地,大口大口吐着鮮血:“閣……閣主,那賊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