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覺興奮未平,忙道:“一言為定,你可别騙我。”
遊峰笑道:“我騙你幹嗎,去吧。”
他目送應覺離開,竟覺得意外放松。
少年單純,交談間不必爾虞我詐,綿裡藏針暗暗交鋒。
“怎麼?炫耀以前的美談很高興?”
遊峰轉過頭,聞渝不知何時負手踱步到他身邊。
二十年前梅花台,遊峰初入武林盟會,大敗風光無限的奇俠單仰秋,一劍驚鴻,名震江湖。
聞渝無不嘲諷道:“應覺小兄弟若知曉鬼王鼎在你手上,估計會對你拔刀相向。”
他方才看見兩人親密無間,相當不暢快,說話也分外難聽。
遊峰道:“應覺才十幾歲,背負過多仇恨,怕是不妥。”
短短時間,倒是護上了。
應覺年輕氣旺,腳步跑得飛快,沒過一會兒便找到位年邁老漁民。
老人高齡,早些年膝下兒子當官,女兒成家,讨了閑,漁船荒在那兒,隔三差五用一次。
然而随老漁民去看,隻有一艘大點的蓬船,其他的都是竹筏。
蓬船至多載四人,必須留兩個乘竹筏。
應覺道:“我力氣大,撐竹篙快,我和遊劍首一起吧。”
他還念着梅花台試劍的故事。
聞渝道:“遊峰自由天淵派看管,應覺小兄弟還是坐船。”
應覺張張嘴,小聲道:“遊劍首又不是天淵派弟子了。”
鄧軒厲喝:“應覺,注意言辭。”
應覺自知失言,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鑽進船内。
鄧軒道:“應覺年紀輕,不知分寸,還望别見怪。”即便是道歉,他口氣也冷硬,頗有不虞。
再怎樣應覺也是小輩,聞渝針對意味太強。
待其餘人依此上船出發,氛圍才緩和許多。
聞渝撸緊袖口,指了指不遠處停靠岸邊的竹筏子,道:“走。”
遊峰神情有些難看:“你知我暈水,故意的?”
聞渝跨幾步跳上竹筏,微笑道:“我忘了。”
還真就是故意的,他可不樂意讓遊峰舒舒坦坦到寒酥閣。
遊峰這幾日來不露形色的臉上蕩起縷為難,他深吸口氣,緩慢挪到筏中去。
兩人抄起竹竿撥筏離岸,水流平緩,慢慢飄了會兒,遊峰看着竹竿攪在水裡,實在扛不住,四肢發軟地坐下去,堅持沒吐出來。
聞渝道:“寒酥閣的事情,是你的手筆嗎?”
遊峰搖頭,搖完更暈了,索性止住動作:“非也。我的确計劃了竊取密匙,但付廣未傳信與我,定然是另一批人。”
聞渝冷哼道:“除了你,還有誰想盜竊密匙?”
“誰想要鬼王鼎内的東西,那就是誰做的,”遊峰沉吟道,“看來晚了一步。”
聞渝:“鬼王鼎在你那裡,最可疑的就是你。”
遊峰道:“若要秘籍,鼎與密匙缺一不可,江湖中人,大多都想争奪,否則鬼王之亂從何而來。”
聞渝:“想好對策了嗎?”
遊峰:“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按機行事。”
聞渝譏笑:“你倒是放得寬心。”
經他挑起的話頭,遊峰思緒被牽扯開,眩暈感消散些許,眺望遠處山頭,飛速琢磨去寒酥閣後的應對之法。
寒酥閣地處偏遠高嶺,山嶺三面抱江河,一方通深林。林中多野禽,故而大多人到寒酥閣會選擇走水路。山嶺狹長,名喚花溪,觀雪尤美。
太陽微微西跌,聞渝一擡頭道:“到了。”
身後人沒有回話,他偏頭看去,遊峰呆坐在竹筏上,臉色慘白,茫然地看着前方。
整整二十多年,估計遊峰也唯獨暈水沒有變過。
聞渝扯高嗓音道:“遊峰,下船。”
被吓了大跳,遊峰才緩過神來,撐住膝蓋搖搖欲倒地站起來。
聞渝伸出手攤開掌心:“沒出息。”
大抵是真的頭暈目眩了,遊峰難得出奇安靜,抓住聞渝手腕下了船。
雙腳踩上堅實土地,遊峰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些:“走吧。”
從河岸到閣内,有條專門的白石階梯繞山而行,登到山嶺半腰,即是閣門,多為師門弟子晨練之地,依此往上則是演武樓、聽風台。寒酥閣每至朔日即有比武,勝出者到聽風台,跟随閣主學習更為精妙的功法。
今日本該衆生武試,然昨天丢密匙,寒酥閣人心惶惶,閣主與副執事等心焦意躁,比武日便耽擱延後了。
兩人剛登到閣門,大門居然直直敞開着,閣主一手持腰,一手閑适垂至腿邊,身後帶領十幾名弟子,态度不善。
龍骨宗弟子與李钰被門生壓着,已經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