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就有希望。哪怕那希望也許隻有一絲,哪怕那盡頭也許未有所料,但是對于躲藏殺敵數日的衆人來說,那都是希望。沒有人會将好不容易抓住的希望放棄。
每個人都馬不停蹄的向着暗道的盡頭趕去。
但可惜的是,這暗道就好似沒有盡頭一般。
許久許久之後。
“咕噜。”“咕噜噜。”
不知是誰發出的一陣聲響打破了此刻大家的平靜。
衆人瞬間側目望去。
還沒來得及找出這聲響的主人。另一側又是一聲“咕噜噜”傳來。
“對不起,豆糕實在沒忍住,對不起。”
豆糕捂着肚子藏在豆芽的身後小心翼翼的探了個頭對衆人道。
豆芽拍了拍她的額頭,又将她塞回了自己的背後,代替她讪讪的對着衆人一笑。
“你娘當年真的有和你爹私會嗎?她不會是騙你的吧?你真沒有這地下的圖紙?”
郝大夫坐在地上,仰着頭向旁邊觀察着甬道兩側燭台的林堯問道。
衆人瞬時怒瞪向他。
“都這麼看着在下幹嘛?難道你們不餓?隻怕到時候沒有尋到出口,反倒餓死在這陪了那群陷入流沙的戎狄。早知道這樣,在下還不如随着那群戎狄死去呢,這樣也就不用你們這麼怒瞪着在下了。怎麼着,你們不會還想殺了在下吧?”
衆人整齊的一個白眼翻向他,随後又抿抿唇,默默地捂着肚子帶着希冀望向林堯。
這郝大夫自那日救起林堯、林嗔後,似是幡然醒悟,又似是破罐子破摔。
正常人投敵後改良都應是畢恭畢敬一副贖罪的模樣。可他倒好,反倒成了一大爺,他那張嘴自那日起似是裝了支毒箭,逮誰刺誰,恨不得将人心底所有的晦澀面全部刺出。
好似打着反正衆人已經看過了他最醜惡一幕,也不怕對他的印象再差到哪去,所以如今俨然就成了這副無所畏懼卻又矛盾的模樣。
衆人對其皆是敢怒不敢言,因其話語雖刺人,但手上卻沒停過。
在暗道打轉的這幾日,衆人此前受的舊傷皆是因着他才不至于潰爛腐敗,還有好幾個重傷未愈再加上連日奔波缺衣少糧命懸一線的守備軍士卒也是因着他才堅持吊着一口氣在。
他整個人好似真成了一個救國救民的大夫……與軍醫。當然,除了那張濺了毒的嘴。
“唉,林妹妹。奴家,不對,我。我絕沒有冒犯你娘的意思啊,就是你娘和你爹當年選的這私會的場所未免也,也”
流徵摸摸肚子,望着這幽深的暗道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的開了口,“也太隐秘了點吧。他倆當年是被人棒打鴛鴦了嗎?還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嗎?非要選在這麼陰暗狹長并且難尋的地方私會,他倆到底怎麼想的?”
林堯重重的一聲長歎,她也是屬實沒想到她娘會将一個私會的場所修的如此的隐蔽,以至于衆人在這暗道裡繞了一天一夜,除了黑暗就還是黑暗,仍未見着一點希望的曙光。
這暗道其實并不算複雜,衆人甚至連暗道盡頭那端被澆築封了的出口都見了好幾次。但,就是尋不到她娘曾跟她透露過的那個所謂的另一條她和爹私會的通道口。
再這樣下去不行,衆人沒被困死,遲早也會被餓死在這,唯願,唯願娘此前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甬道兩側的燭台唯剩一根還滿是灰燼與蛛網,林堯站在那撚起旁邊一小搓附着在牆壁上的蠟泥,她将那蠟泥捏了又捏,随即,仍其飄散于地。
“呼”一聲,手指無意識的輕摳着指縫再次伸向那燭台。
一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溫熱随着一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我在,我們都在。”
林堯微側頭,去看身後半擁着她的那人,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輕“啧”一聲,手肘向後一頂,見那人吃痛捂腹,眼角帶笑說道:“嗯,我知道。不過,我那木簪,什麼時候還我?”
那捂腹吃痛的人瞬時直起身,再次将手覆在那已經握着燭台的手上,輕聲道:“不是還我了嗎?還我就是我的了。此前,我有點生氣,所以,要不要再給出去嘛?得容我”
話沒說完,壓在下面的小手已經率先動了,一大一小兩隻手就着那燭台一扭,燭火瞬間熄滅,林堯的頭上突然多了一物,有人笑歎一聲:“就這麼着急嗎?以後,可不許再還了,再還就再也不給了。”
說完,那人松了手與衆人一起屏息以待。
一息,無動靜。兩息,仍無動靜。三息,依舊無動靜……
一盞茶的功夫後,有人癱坐于地。
“真要被困死在這了嗎?”
衆人學着他的模樣癱坐于地,有人抱着頭,低喃:“爹娘,不孝子孫寐,讓二老陳屍街頭,沒能替二老收屍,是子之過。望餘至地下,能再續孝道。”
有人輕泣出聲。
林堯垂頭,低下的手有氣無力地錘擊着光滑的石壁。
娘啊娘,竟真是你的一個玩笑嗎?
啪嗒一聲,一巨物滾落的聲音響起。
衆人瞬間擡頭向前,滿懷希冀,甚至最前頭兩人站起身向前迎了一迎。
“快,快,快跑!”向前迎着的兩人眼睛慢慢睜大,忽而慌不擇路的轉身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