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似是又憶起剛才那些黑衣人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的噗笑出聲，向着林嗔不停的比着大拇指。

比着比着又像是覺察到了一絲不對勁，驟然坐起身，說道：“阿嗔，有沒有覺得太安靜了些？”

林嗔起身，望了眼周圍，最後又望向林堯。

兩人互相看到了彼此眼裡的慎重與擔憂。

太安靜了，這安靜不對勁，很不對勁。剛剛房檐上的動靜那麼大，茶樓裡的人就算睡得再怎麼熟，也不可能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并且不發出一絲動靜吧。

兩人乍起，自房檐上一躍而下。剛落地，茶樓所有的門窗就暮地敞然大開。

兩人看清了屋内的情景。無數的戎狄舉着劍正怒視着兩人。而在那些戎狄中間被包圍着的跪着的可不正是原先茶樓裡的人。

林堯看到了一臉擔憂想要起身卻又被阿七一把拉回去的流徵，看到了被刀架在脖子上卻仍不肯跪緊緊摟着豆糕的豆芽，還看到了另一側趴在地上不停地奮力向那着前方爬行，身上、嘴邊、腳下盡是血痕的陳述。

陳述也看到了林堯，他的嘴唇勉力地碰出了兩個字。

林堯認出來了，是：快走！

順着陳述的視線，林堯明白了他為什麼要奮力爬行而去。

因為那坐着一個戎狄，顯然，這坐着的戎狄是這群戎狄士兵的領頭之人。

那領頭的戎狄手裡掐着一個老人，是陳老先生！

林堯、林嗔狠狠地捏緊了拳正要上前。

可剛有一點動作，就被舉着劍的戎狄士兵逼退了好幾步。

那領頭的戎狄稍一用力，陳老先生的脖頸一彎，就此，斷了氣。

林堯一愣。

她知道，從此以後，那個滿嘴“之乎者也”，喜歡拉着她說上幾個時辰酒之妙用的老人，再也不會纏着她了。

不知為何，此刻，她想喝酒了，特别想喝。

陳述仍在爬行，他拼了命的在往前爬，可是，來不及了。

那戎狄将陳老先生往身側一丢，站起身看着那快爬到他腳邊的陳述，嗤笑了一下，腳一擡就向着陳述的背脊踩了去。陳述‘唔’的一聲低吼，連着倒吸了好幾口涼氣，他嘴邊冒出來的血更多了。

他終于換方向了，他在向着另一側爬行而去，這一次爬的很慢，很慢。

因為他爹阖着眼睛，從此躺在了那一側。

那領頭的戎狄看也沒看一眼，用着蹩腳的中原話說道：“你們，殺了我這麼多勇士，得付出代價。”

他行至了一孩子的面前，将那孩子一把拎了起來，那孩子在痛哭着。

他恍若未聞，目光駭人地奪過了身側另一個戎狄的劍，一刺，頓時鮮血四溢，那孩子再沒了聲響。

衆人目眦欲裂。

那領頭的戎狄仍不滿足，他環視一圈，最終将眼神定格在了豆糕的身上，他向着豆糕行去了。

豆芽見狀，死死的擁着豆糕，将豆糕不住的往身後藏，嘴裡快速的吐出了一串又一串大家聽不明白的語言。

應是戎狄語。對，豆芽與豆糕就是至戎狄歸來的。

可她這戎狄語并未勾起那領頭之人的思鄉之情，反倒更讓那領頭之人覺得有趣。那人叽裡咕噜的與旁邊的戎狄士兵說了什麼。

戎狄士兵們瞬間哄堂大笑。

豆芽再不說了，她撿起身邊一切能撿起的東西向着那領頭之人扔去。

沒用，沒有一點用。那領頭之人還是走到了她倆的跟前，他将豆芽硬生生的掰開，随手丢給了他身後的士兵，自己将豆糕舉了起來。

豆芽死死的撲咬着，用肘撞、用腳踹、用頭頂……但這些都未撼動那禁锢着她的士兵分毫。

豆糕看着拼命想向她沖來的姐姐笑了笑，随後閉上了眼睛，認命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正待這時，有一人邊高呼着“渾于首領，且慢。”邊自茶樓外踏了進來。

林堯看見了那人，她的眼裡閃過了一絲錯愕。

跪在人群中的小意見到那人時先是一喜，随後又是一頓。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人，止不住的搖着頭。

那戎狄首領轉頭見到此人，倒是斂了神色，他将手一癱，豆糕就掉落在了地上。

豆芽也掙脫了禁锢，一把将豆糕摟了回來。

那首領重新坐回了一開始他坐着的椅子上，他望着來人，問道：“你說的東西呢？”

那踏入茶樓剛剛才落定的人伸出了一根手指，将這茶樓的每一寸一一劃過。

劃了一圈後仍不見停，那首領有些不耐煩了，瞥了他一眼，舉刀正對着他問：“東西呢？”

那人深吸一口氣後手指又重新擡起，可這次他劃向的不是物品，而是人。他一個人一個人的劃過去，被他劃中的人皆是一抖，最後他的手指停頓在了不遠處的林堯身上，“她，是她。”

那渾于首領略帶着點狐疑起身，站定在林堯的跟前，指着林堯問道：“郝軍醫，你确定嗎？”

郝大夫點了點頭，答道：“确定，東西應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