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夜
八擡大轎,在這樸素縣城花了半日,也算是被梁越找到了。
甜钰被帶走時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範轍還未醒,範為金在守在他爹的身邊,最後隻得在窗邊看着樓下一行人帶着甜钰所在的轎攆走了。
他低垂下了頭,雙拳緊握,懊惱自己的失敗。
直到微弱聲音響起,範為金這才注意到父親已經醒了,此刻正将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已經是無用之子,梁越甚至都沒有留下一兵一卒守着。
範為金此刻紅着眼,頹喪地坐在了床榻邊上,對着父親道:“孩兒無能,阻止不了他們...”
範轍右眼已經被包紮起來,他睜着左眼,目光如炬,用盡力氣拿出了懷中一塊紫玉:
“為金,你聽着,京都南邊有一座學院,院長是侍奉過先帝的老臣,看着當今皇上長大,你必須親自帶此信物交給他,告訴他當今太子強囚皇帝于山莊别院,謀逆不孝,還意圖強占臣妻,并且...”
他猛烈地咳嗽了幾聲,拉着範為金靠近,耳語了他一番驚世之語。
範為金幾乎僵直在原地,看着自己父親,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重視,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上肩負的巨大責任。
“兒子...兒子定不負所托!”
從學院開始散播這些消息,才會給當朝之人一記驚醒,那些随意站隊的朝臣也要掂量一下所支持之人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和運勢待在那位子上。
範轍看着他,緊緊握了握他的手:“你還記得邢叔叔麼?”
範為金努力回憶了一番,道:“我記得,他兒子叫邢宇。”
“他是一員猛将,若得他助,你去京都找人會更加容易,還能暗中幫助你姐姐...可此人也最忌諱争權,我們現在沒有确鑿證據...”
“他在哪?不論如何,我都要試試,若他不願幫,我便自己去找院長,自己找人去救甜兒姐姐,無論如何,隻要我還活着,便一定不放棄。”
範轍露出欣慰之笑:“他常年在各地練兵,今年應該就在虞城的軍營之中。”
虞城離此地不遠,快馬一個時辰便能到。
“為金,我知你怨過為父,怨我對你母親...”
範為金低垂着頭,憋了許久的淚,此刻卻再也止不住了:“爹...兒子不想評判什麼,但做錯了便要接受後果的道理我知曉...”
“我希望我還能做點有用的事,讓還活着的人能好受一些。”
說罷,他接過範轍手中的紫玉,對着父親深深鞠了一躬。
他給了店家一筆錢,讓他們照顧好房中的人,又說自己要去買點人手,打聽了附近的人牙。
出店後,徑直去了一家馬車店子,要了一匹快馬,很快消失在了縣城。
*
行了兩日,甜钰被困在京都的一處豪宅之内。
裡頭布置奢靡風華,所有裝飾都顯示出了真龍之相,像個皇帝别院,可見厲無憂不臣之心是早就有了。
竟沒有人告發他,甜钰竟一時有些佩服他治下有方了。
甜钰一直要求見蕭然,可府中的仆從俱都似啞巴一般,一個音都不發,她惱了直接将水杯扔在一個小厮身上,他驚訝張口,甜钰這才發現他竟然沒有舌頭。
她在原地驚了半晌,這才明白為何這個宅子裡這般安靜,又為何沒有人将這宅子之事往外說了...
此刻,府中的管事嬷嬷姗姗來遲,問道甜钰晚膳想用什麼。
甜钰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厲無憂何在?”
那嬷嬷挂着谄媚笑意:“等太子殿下空了,自會過來相見姑娘的,這宅子富貴非常,您是第一位進來的女子,想來今後太子榮登高位,您說不準會被封妃授禮,前途光明,榮華富貴那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呀。”
甜钰冷笑道:“叫我蕭夫人,我是将軍蕭然的正妻,可不是什麼未出閣的姑娘。”
嬷嬷一頓,臉色挂了絲難看:“姑娘乖一些,太子殿下自是知曉怎麼更名換姓的,姑娘不必擔心。”
甜钰白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蕭然被關在何處?”
“奴婢是下人,怎麼會知道呢?”
她語速極快,雖極力想要表現地自然些,可甜钰還是一眼看出她的心虛,此前全城都在通緝蕭然,不可能抓獲後一點消息也無。
甜钰品出些深意,恐怕蕭然并未被抓住,厲無憂不過是追着丞相門生的信件而來,用這個方法防止自己掙紮折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