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連着來了幾日,臉色一日比一日差,太醫們個個都是膽戰心驚的,等到厲無憂清醒的那日,衆人才終是松了一口氣。
皇帝神情也終于放松了些許,看到他喝了藥,臉色恢複了些紅潤,這才問道:“你們之間究竟是因何事而發生了拳腳?”
厲無憂低垂下頭,似乎還帶着那日的驚恐:“兒子見表哥包了酒樓慶賀功績,便進去想同他說說話,可不過幾句話不投機...他便...他便拳腳相向...兒子那時也被這一舉動驚得愣了神,這才被教訓得如此之慘...”
“話不投機?”皇帝坐在椅凳上,對這番說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厲無憂搖了搖頭:“都是兒子的錯,提了幾句他已逝的側夫人。”
‘砰!’皇帝狠狠拍在一旁的桌幾上,恨鐵不成鋼道:“他為個女人意志消沉了那般久,朕也随了他,見他行事愈發狠厲也未有過苛責,現在倒好,朕不對他加以約束,反倒是讓他無法無天起來了。”
“他是你的表哥,亦是皇家的臣子,真是氣煞我也!”
皇帝氣息都急促了幾分,看着厲無憂,歎了口氣道:“此事,你來決斷,如何懲治你來說。”
過了好一會,厲無憂才道:“父皇,作為他表弟,兒子也心灰意冷得緊...他今日敢這般待我,來日也敢...”
他未說完此話,隻擡頭,帶着擔憂地看着皇帝,後者蹙着眉頭,雖覺得這種說法荒謬,可帝王之家,又怎麼能允許這般的隐患呢。
“不如革了将軍之職,收回兵權,再關上一陣子,讓他明白皇族也是有底線的,不能總是仗着身份無法無天。”
厲無憂聲音沙啞,但語句之中帶着的濃烈怨氣昭然若揭。
蕭然受了杖刑,牢中得不到好的處理,出來也是傷及根本,半條命丢了。
皇帝看着自己的兒子這般模樣,又想起大殿上那個毫無生機的蕭然,心中甚不是滋味。
“就依你所言罷,你好好養傷,等身子骨好了再回朝中議事。”
“多謝父皇。”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形容憔悴的厲無憂,起身朝外,門口候着的何公公神色焦急難耐,看到陛下出了門,趕緊上前伺候着。
皇帝臉色依舊難看,何公公也如履薄冰着,心想着恐怕蕭然這一次真要遭大罪了。
心中感歎,可現下也絕不是為他求情的好時機。
*
趙忠一回到京都便直奔蕭府。
蕭老将軍怎麼樣都應該能救蕭然一命才是。
因他這般慌張,竟未注意到蘇夫人正也朝着那邊走去,堪堪擦過,蘇泠然眉頭皺起。
“趙忠,何事如此慌張?”
蘇泠然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眉頭皺得更緊:“然兒怎的未回?”
“夫人,此事緊急,您容屬下之後再禀。”說罷,也不管蘇泠然再開口,徑直朝着蕭世清的院子裡去了。
蘇泠然神色凝重,掃了眼身邊跟着的人:“走,去看看。”
趙忠進到院子裡的時候,老将軍正同蕭若澤在下棋,兩人神色認真,竟一時都沒有看向一身風塵的趙忠。
“老将軍,不好了!将軍被抓去宮裡,已陷入牢獄之災,恐有性命之憂!”
趙忠撲通一聲跪倒在庭院之中,聲音響亮,不止對弈的兩人,院中伺候的人都齊齊看了過來。
走至門口的蘇泠然自然也聽到了這一聲,她整個人頓住在原地,神色有一瞬茫然,從未想過這般可能,她快步走入了庭院之中。
“發生什麼事了?然兒怎的被抓進宮了?”蕭世清停了擲棋的動作,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問道。
趙忠言簡意赅道:“同大皇子有言語争執,将軍氣不過,便...便動了手...大皇子也已被送回了宮...當時情形,看起來傷得甚重...”
“荒唐!簡直荒唐!他怎麼能做出這等以下犯上之事!”
蕭世清看着趙忠,對着他道:“到底是什麼事?都到此刻了,你休要瞞我!”
趙忠一咬牙,道:“是...是關于甜姑娘的一些話...”
“荒謬...真是荒謬!”
蕭世清被仆從扶着坐了下來,神色震怒,眉宇之間卻也是掩不住擔憂。
“那女人真是陰魂不散...都這般了,還能讓他犯下這般的錯...”蘇泠然也軟了身子,幸得旁邊有仆從扶着,不然也是站不穩了。
這麼些年,意志消沉也就罷了,冷清冷意也就罷了,不娶妻不生子也罷了,不聽她的話亦罷了,可現在竟是連命都不在乎了,真是毫無顧忌了!
“父親,您可有什麼想法?”
唯一還能穩住的就是蕭若澤了,他看了眼趙忠,若有所思,轉頭問向蕭世清。
“皇上恐怕盛怒之中,此刻去求情恐怕火上澆油...”
蕭世清長長歎了口氣:“除非去見大皇子,從他口中求得情來...但...誰去這件事,還有待...”
“我去!”
蘇泠然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庭廊口,她緩緩道:“...我是他姨母,不論如何也沾些親故...我去...我現在就去...”
她立刻轉身,也不顧後頭人再說什麼,焦急着步伐朝外走去。
蕭世清長長歎了一口氣。
反而是蕭若澤眸眼深深地看着蘇泠然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手中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