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钰一時不察,竟被推得摔倒在地。
“你...你沒事吧?”蕭若澤立刻想要過來查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用了這般大的力。
雙腿觸及地面,毫無所感,蕭若澤的神色一瞬暗淡了下來,低垂着頭,淡淡道:“沒事便出去吧,莫打擾我了。”
甜钰站起身,這才看到屋中一角的輪椅。
原來是身體殘缺,怪不得那個丫鬟會說出那種話。
也怪不得...他妻子敢堂而皇之帶着健壯仆從出門了...
她神色幾變,立刻在他腿前跪伏着,擠出眼淚,委屈哽咽地擡頭看着他道:“是甜兒哪裡做的不好麼?”
“甜兒剛進府不久,若是冒犯了三爺,還請三爺責罰...可三爺能不能不要趕走甜兒,甜兒一定乖乖的,什麼都聽三爺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的神色那般單純委屈,可說出的話,卻止不住讓他浮想聯翩。
她泫然欲滴的模樣如此生動,如此惹人憐愛,細嫩白淨的雙手輕輕撫在他的雙腿上,明明是該沒有知覺的地方,卻突然尤若火燒一般發燙。
她身上的味道也香極,是他從未體驗過的,像是清幽山泉中一道赤果身影,黑夜之中,惹人浮想聯翩。
那處寂靜之地,竟連帶着有了知覺,他隻覺背脊骨一陣酥麻之感,他下一瞬握住了甜钰放在他腿上的手。
甜钰似乎也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後者立刻意識到什麼般,趕緊松開了手。
可要趕人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了,他似乎陷入了一種迷茫,那股細膩觸感還停留在他的手中。
甜钰倒是趁他愣神之際好生打量了一番。
清瘦而儒雅,雖然在這般境地,他也打理好了自己,并未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身上甚至還有淡淡皂角的香味。
說實話,她一直以為蕭府的男人都是像蕭然那般的硬朗好戰,卻未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人。
若不是他身有殘疾,想來,也能是一号叫得上名的人物罷。
“你起來吧,把藥端給我。”蕭若澤有些不敢看她,盯着床榻邊緣,緩緩道。
甜钰趕緊點頭,轉身去桌上拿湯藥。
可湯藥早就涼了。
還不待甜钰說話,蕭若澤直接道:“無妨,你拿過便是。”
甜钰還是聽話地将湯藥端給了他。
接過碗盞,蕭若澤看着她那雙白淨的手,想問她為何看起來并不像是個做工的丫鬟,為何進了府裡,可這些話堵在嘴邊,他又重新咽了回去,連同已經涼透苦澀的湯藥。
見藥水見底,甜钰似是松了口氣般:“三爺真了不起。”
蕭若澤幾乎苦笑,他喝個藥,竟還需要個小丫頭的誇贊了。
“你目的達成了,現在可以出去了麼?”蕭若澤靜靜看着她。
“是甜兒長得太醜,三爺才一直讓甜兒走麼?可外面的人,都誇甜兒好看呢。”
她這副模樣,帶着些少女嬌羞,蕭若澤隻覺得那些已經死去的東西似乎在慢慢複蘇,他忍不住不去看她這般栩栩如生的模樣。
她笑着,聲音輕輕:“既喝完了藥,甜兒帶三爺去外面逛逛吧。”
“我見院子裡綠蔭蔽日的,肯定沒那麼熱了。”
甜钰也不等他反應,徑直将木質輪椅推了過來。
她神色上沒有半分的嫌棄,看着他,就像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蕭若澤便這麼迷迷糊糊地被她帶着出了房門,入眼是刺目的陽光,可很快,她撐着傘,替他擋住了那份灼熱刺眼。
綠蔭之下,蕭若澤聽着耳邊蟬鳴,看着那些生命力極強的野草,不知不覺開口問道:“我見你不似窮苦人家出生,怎得...怎得進了府中?”
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已經好久沒有對什麼事産生過好奇,可剛剛,他居然主動問出了口。
甜钰聲音帶着些苦澀道:“甜兒身份低微,出生也不好...幸得将軍厚愛帶回了府,有了一片栖身之地。”
蕭若澤腦中已經補出了一副身世凄涼之圖。
甜钰也不遮掩,直接道:“大夫人擔心甜兒對将軍有所企圖,便讓三夫人着手調教...甜兒知曉三夫人不好相與,還望三爺之後能稍稍護着些。”
說完,她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般有些不太好,趕緊摘下一朵野花,遞給了蕭若澤道:“此花真好看,送給三爺,剛剛甜兒那些話,就當沒聽到好不好?”
她半蹲下身,眸子裡帶着一絲狡黠,還有令人無法拒絕的純真。
他的心不自覺跳得很快,自己似乎變得年輕起來。
這一刻,他多麼希望自己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多麼希望他的腿從未被利箭劃破筋骨。
他強迫自己移開看着她的視線,聲音化為寂寥:“有些熱了,回吧。”
甜钰緩緩起身,低垂着頭,看着他的發頂,勾起了一絲極緻魅惑的笑容。
今日,便先到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