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天還沒亮,獵風的改裝車從長洲基地的北大門開了出去。
林北迷迷瞪瞪,人是坐着的,魂還躺平呢。
他一把拉開駕駛室和後車廂中間的小門,沖着開車的唐琢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琢哥,咱不是剛回基地嘛。滿哥說上次任務酬金和賣出的資源加一塊,有好大一筆呢,這又幹啥去?”
話音剛落,一顆巨大的狗頭猛地擠開他,從後面探了出來,大嘴伸到副駕駛,長吻一拱,挑開梁郁的胳膊,把腦袋紮了進去。
身體進不來不要緊,顧頭不顧腚是狗生本色。
唐琢扶着方向盤的右手,被突然湊近的小南擠得一歪,非常小氣地回擠了一下,一把薅住狗頭塞回後面,沖林北道:“閉嘴,關門,睡你的。”
副駕駛的梁郁看着林北哈欠連天的樣子,思考了一會兒,然後低頭從打開儲物格,從裡抱出足足六七種零嘴,一股腦推進了林北懷裡。
友愛來得猝不及防,林北一下不困了,他感動又震驚地瞪大雙眼。
從梁郁嘴下奪食,難如登天。
“不夠還有。”梁郁又掏了幾袋,“你和秦家樂一起分。”
唐琢一邊開車,一邊瞥了一眼掏空近半的儲物格,挑揀:“給我拿塊巧克力。”
因為動植物變異,可可産量驟減,這種有能量、能充饑的美味食物一度在交易所炒到高價,雖然梁郁帶了一整箱零食,但是巧克力隻有區區幾塊。唐琢故意挑了個最貴的:“要榛子那個。“
梁郁手一頓,抿起嘴,擡頭看向唐琢。
直勾勾的,盯得唐琢忍不住回頭看他。
“幹什麼,你這一箱子都是我買的,我吃個巧克力還不行了?”
梁郁沉默不語,唐琢也不急,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方向盤,“哒哒哒哒——”像是倒數的秒針。
三分鐘後,醇厚香濃的榛子牛奶巧克力在口中化開
唐琢如願以償,味蕾綻開喜悅的煙花。
至于梁郁投喂完成後,如何悄摸摸把其他碩果僅存的巧克力塞到邊邊角角,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
唐琢一挑眉,選擇性忽視了。
一路向北,長洲基地遠遠被甩到了雲層盡頭,天色暗了下來。
日頭并未西沉——車輛進入了活躍地區。
這次獵風接下的是一項遺留任務。
幸存者基地裡的日子并不好過,厚重的城門無法隔絕真正的危機。
基地人數日益增多,但可分配的資源卻不增反減,食物儲備不足,更多則來源于工業合成,對于普通人來說白米都是奢侈品。
唐琢每次路過任務中心,大廳裡總是擠滿了人。
中央是一面巨大的公告牆,牆上滾動着所有發出來的待領取任務。
從高級的野外委托到最髒最累的苦力工作,幾乎沒有幾條任務能在牆上過夜。
不管什麼檔次的活計,總有竭力掙紮的人視之為維持生計的救命稻草。
隻有一塊屏幕例外。
它在任務牆的最邊上,一個毫不起眼,卻無人不知的角落。
屏幕上滾動的内容是所有發布過、被領取過,但至今沒有交付的任務。
有些沒有完成,有些則是沒有可以交付的人了。
與其說是遺留任務,不如說是懸賞。
每個任務的最後都會注明失敗次數和基地管理處給出的成功率分析。
唐琢這次領取的是榜三。
任務内容非常簡單,消滅一群鳴狼。
但是後頭跟着的備注異常懾人——失敗次數:十七,成功率:百分之三。
鳴狼,草原狼的變異體,奔跑時速可達一百五十公裡以上。
狼的咽喉處變異出一種空腔狀器官,能夠在發出低吼時釋放高壓空氣波,用于震懾獵物或幹擾敵人。
基于綜合考量,唐琢保留了速度異能的林北,把陳滿和秦家歡留在基地,換而帶了秦家樂。
他的異能是精神類,可以安撫和引導變異動植物和人,有時,甚至可以和一部分的神經網絡發達密集的生物跨物種溝通。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作為長洲基地首屈一指的傭兵隊又是問題穩定劑的涉事者之一,此番藍塔遣人來訪,極大可能會關注到獵風。
跟藍塔打交道,留在基地的必須是能言、善戰、不會被話語挑撥或者被一個彎子繞死的聰明人。
于是,熱血小傻子和激情大憤青就被一波帶走了。
車越往前開,能見度越低。
唐琢腳下油門漸松,速度慢了下來。
路上車多了起來,但是全部三三兩兩橫陳在道邊,車身上還能看到隐隐約約的暗紅印迹,不知道是鏽痕還是血漬。
後車廂傳來小南低低的嗚嗚聲,平時昂揚立着的小耳朵也壓成了飛機耳,動物的感知遠比人類靈敏。
林北再次從後方探出頭,到底年紀小,說話都打着顫:“琢哥,任務地不是‘台場’嗎?”
“台場”,中低活躍地區。
可眼前這種目之可及的赫爾濃度,說是高活躍地區都不足為過了。
“如果隻是普通的中低活躍地區,這任務怎麼可能失敗十七次,十年沒人交付?”唐琢不以為意,理所當然。
林北哭喪個臉:“啊?那咱又不缺錢,好端端的,到底領這個任務幹嘛?”
梁郁往嘴裡塞蝦條的手一僵,唐琢發現了,壞笑一下故意不回話。
空氣轉眼凝滞下來,梁郁坐立難安,尴尬地腳趾摳地,半晌回頭:“我會保護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