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明亮雙眸的漂亮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唐琢。
然後,緩緩坐了起來。
他動了動僵硬的手腳,平靜地擡眼看了看四周,視線從獵風衆人身上依次掠過,最後又回到了唐琢臉上。
半晌,男人微不可查地歪了歪頭,淡淡開口:“你是誰?”
唐琢被這雙深邃黑眸看得有點心跳加速,随之感到一陣焦躁煩悶。
他有點懷疑他為了任務重金從黑市購得的這批穩定劑存在質量問題,否則才注射完不到一個小時,何至于此。
唐琢連忙調整,穩了穩心緒。
他清清嗓子,找回自己平時懶散的聲線:“不應該問你是誰嗎?”
漂亮男人聞言沒說話,眨了眨眼。
他輕輕擡起一隻手,撫了撫自己被腔藤勒痛的小臂,那裡已經開始出現淡淡的淤青。
唐琢看着他簡單活動了一下雙臂,确認沒有傷到筋骨,又把手放回身側。
然後,誠摯無比地擡頭看向自己,一臉認真地再次開口:“那我是誰?”
唐琢:“……”
“你不會……失憶了吧?!”一旁的林北滿臉不可置信,率先開口。
漂亮男人被他高聲喝叫吸引了注意力,擡頭看向他。
林北的抵抗力顯然也欠奉,被男人直白的視線看了沒幾秒就敗下陣來,慌亂地移開視線。
漂亮男人卻泰然處之,他定定看着林北,卻似乎隻是在認真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淺淺搖搖頭,看着站在幾步外不敢看自己的林北,認真肯定地回答:“沒有。”
“我記得他救了我。”漂亮男人擡手指了一下唐琢,然後又轉而指向拎着槍站在稍遠處的秦家歡,“還有她。”
出人意料又答非所問。
林北又撓了撓頭:“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再之前……再之前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漂亮男人眨了下眼,仿佛在問,什麼再之前?
“比如。”林北給出例子,“你是怎麼被腔藤抓住的?”
男人想了想,搖頭。
林北:“你在‘花園’做什麼?”
他又搖頭。
林北:“那你是從哪來的?”
他再次搖了搖頭。
一問三不知,林北語塞了。
陳滿适時插了一句:“名字呢?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這次,漂亮男人沒再搖頭。
他隻是斂下眉眼,收回視線,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單純的無措和沉默。
陳滿原本也隻是随口一問,沒報什麼希望,見得此狀以為他一定也不記得了,就想說算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眼前的漂亮男人卻突然出了聲。
他的音量非常輕,與其說在跟誰講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梁郁。”
“什麼?”唐琢離他很近,都幾乎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梁郁。”漂亮男人又重複了一遍,擡起頭看向他,然後又非常平靜地補充:“我隻記得這個名字,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獵風衆人相互對視,一時無語。
眼前這個漂亮男人失去了一切記憶,唯一剩下的隻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名字,還有他被唐琢和秦家歡從園區地下救上來的事情。
一個失憶了的野外進化者,麻煩變得更大了。
“天要黑了。”寂靜半晌,唐琢率先打破沉默。
他看了看已經開始逐漸昏暗的天色,從地上跳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和灰塵,對衆人說道:“我們得趕緊離開‘花園’。”
唐琢話音剛落,梁郁也學着唐琢動作,從地上爬起來。
林北看着緊緊跟在唐琢身邊的漂亮男人,有些遲疑:“那……他呢?”
唐琢一回頭,名叫梁郁的男人就在他兩步遠的地方安靜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很大也很亮,唐琢能從這雙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梁郁的視線,平靜、直白、灼熱又純粹。
他仿佛一隻剛剛破殼的幼鳥,把眼前的人當做了自己與世界最原始、最唯一的聯系。
唐琢沉溺在自己的身影中片刻,然後抽身離開。
他沒說話,卻默許了梁郁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