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嬸不舍的将懷裡懵懂的小孩放到另一個闆凳上,然後對着前面準備開車的任易道:“小易,中午回來直接到嬸家吃飯吧,我看兩個小孩這幾天沒咋吃好,大嬸給你們做好吃的補補。”
“不用了嬸兒,我們中午吃水餃,以後再說吧。”任易說完對着方大叔揮揮手,“叔我們走了。”
“好好好,慢點兒啊。”
等任易三人消失在視野,方大嬸不樂意了:“任小子什麼意思?還以後再說,你看看他把兩個小孩兒帶成什麼樣了,衣服髒得發黑,千金頭發亂糟糟的,我看一諾小臉都瘦了一圈!”
方大叔坐在屋檐下,磕了幾下長煙杆,然後邊卷山葉子煙邊勸道:“小易是一諾千金的親哥哥還能虐待他們嗎,男孩子粗心大意的很正常,他也不容易,你說你着什麼急呢。”
方大嬸看他一臉悠哉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了他的煙杆罵道:“昨天我看到好幾家都跑到隊長家裡去了,他們什麼目的你不清楚?”
說着說着又生氣地将方大叔手裡的煙扯了扔了:“叭叭叭,叭什麼叭!一天到晚正事不幹,你不着急我着急!你看看任小子多聰明,一天到晚沒怎麼學習,人中考最後一堂考試沒去,都能考上咱們樂市最好的隆中,那一諾是他親弟弟基因能壞到哪兒去?一諾又正是不記事的年紀,咋倆又沒兒子,好好養怎麼不好了?”
“那都要看緣分,我看小易是個有擔當的,強求不來。”方大叔将撿回來的煙卷好塞進煙鬥裡,點燃叭了幾口,看着自己的婆娘直搖頭。
這邊任易三人路程騎了一半,但是任易一句話都還沒說,氣氛很微妙,就連吃着雜糖的小一諾都不敢大聲砸吧嘴。
小千金看着小哥坐在那兒小心翼翼舔着黏糊糊的手指,無師自通地翻了好幾個白眼。
這一節都是土公路,被拖拉機和拉沙石的貨車壓的坑坑窪窪的,車輪碾過大積水坑,颠的小千金趕緊抓緊了旁邊的車欄。
小一諾兩手不空沒穩住,一下子從小闆凳上摔在了車鬥裡,這一路都不平,連續的颠簸把他淚泡都颠了出來,他想用嘴去咬旁邊妹妹的褲腿借此來穩住身形,結果發現嘴也不空。
沒法了他就用握着雜糖的兩個胖拳頭去勾車欄,搖晃中車欄擦過從小拳頭中冒出的雜糖尖尖,小一諾感覺手一痛,拳頭被什麼強硬掰開,一拳頭的雜糖全灑在馬路上,七零八落的遠去。
小一諾一下子就嚎了出來,嚼亂了的糖碎混着口水流到扣歪了的衣服上:“鍋!鍋!糖掉了!快停下!窩滴糖呀!窩滴糖呀!嗚嗚嗚……”
任易聽到弟弟的哭喊并沒有停車,這趟路他們和媽媽已經行了三年,還從來沒有人從車上摔下去過。
他聽着弟弟的哭音有種莫名高興的感覺,一邊想我真壞,一邊翹起嘴角頭也不回地喊道:“弟,有些不該要的東西,丢了正好!”
小一諾聽不懂哥哥話裡喊的是什麼意思,但他感受到了哥哥的态度,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一隻被奧特曼亂揍的可憐小怪獸,灑落的雜糖就是他被揍出的血與肉。
可憐的小怪獸從此倒地不起,哀嚎連連。小千金隻好用另一隻手扯着小哥的領子,穩住他不讓他将面前的東西拱壞了。
在适合的BGM中,任易蹬得很起勁,不一會兒三輪車停在了老家門前的土路上。
老屋已經被夷為平地,地基都變成了農田,上面被還沒搬走的人種上了綠油油的蔬菜。
地裡認識的農人們見着兄妹三人,憐惜地打着招呼,任易提着東西,帶着兩小隻一一回應了大家。
任易踩着好像變窄了的田埂,看着漸漸陌生的地基,上面是不熟悉的蔬菜。
沒了媽媽的聯系,以前的鄰居們也産生了一些距離感,他心裡漸漸升起一種孤苦無依的傷感,好像秋風提前吹來,他是一叢被連根吹起的無處落腳的小草。
小草的根還連着更小的草,一根蓬頭垢面炸了毛,另一根哭兮兮的連摔帶爬艱難前行。
終于,兄妹三人停在了一新一舊兩座墳前。
任易帶着弟弟妹妹給父母燒紙,上香,小千金拜着拜着突然哭了起來,沒有嚎叫和哭喊,隻有眼淚在默默地下滑。
任易紅着眼眶,新點燃了三支香遞給小一諾,一諾懵懂張開一直緊握的小拳頭,被握化了的雜糖一些掉在地上,一些還黏在手心裡,被任易一一擦掉。
小一諾看着哥哥塞到手裡的香,用另一隻空着的手合握着,吸了吸剛才哭出來的鼻涕,不解地問哥哥:“哥,媽媽呢?”
他疑惑地看看四周,為什麼媽媽沒有在這裡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