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妃嫔都知道她不受寵,是靠着娴妃才有資格上殿,也沒有主動來攀談。隻不過對她身邊的五公主倒是有些好奇,多有打量。
母女倆都作素淨打扮,卻絲毫掩不住天生麗質。特别是這位五公主,不過五歲大的年紀,卻生得這般精緻可愛,若是叫陛下見到了,指不定多喜歡。
不。
心中酸酸的妃嫔們又轉瞬否定,見到她陛下就會想起那個傻子,那可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不然以蕭岚的美貌,何至于此。
思及此,妃嫔們豔羨的目光就也無趣地收回去了。
舞女很快上殿開始獻藝,席間觥籌加錯,言笑晏晏。
皇子公主們都坐在自己母妃身邊,林景淵那幾個林非鹿是看不到了,将将能看見嫔位的靜嫔和林熙。她看過去的時候,恰好林熙也在看她,隔着滿室悅聲色影,其實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但林非鹿依舊感覺到了她視線裡的惡毒。
她歪着腦袋笑了下,端起茶杯,遙遙朝林熙一敬。
舞女表演完,又有妃嫔上去獻藝,彈琴跳舞的都有,林非鹿感覺自己看了一場元旦跨年晚會,可惜隻有美女,沒有帥哥。
她突然有點想念自己曾經追過的崽了。
酒宴結束時,天也大黑了,正是賞煙火的時間。林帝提前離席,他似乎國事繁忙,舉着酒杯又說了幾句話才離開,林非鹿覺得怪像領導緻辭的。
他一走,之前還談笑風生的酒宴突地就安靜了不少,畢竟皇帝都走了,表現給誰看呢?皇後見狀,起身吩咐道:“走吧,随本宮去賞煙花。雪景賞煙火,不失為一樁美談。”
賞煙火的天星苑距離宴殿還有一段距離,不過走過去的這一段路早就被宮人們挂上了花燈,不僅亮堂還好看,也算是一道夜景了。
坐在首位的林景淵早就迫不及待,皇後一離席,他一路橫沖直撞就跑到末席來了。蕭岚正在替林非鹿系鬥篷,林景淵喊:“小鹿,我們一起去看煙火!”
林非鹿歪着腦袋軟聲道:“好呀,和皇長姐一起。”
林景淵怪不情願的:“誰要跟她一起啊……”但見林非鹿笑眯眯的樣子,也就反駁不了了,無奈妥協:“好吧好吧,那就一起吧!你吃飽了嗎?我還揣了兩塊糕點,一會兒邊看邊吃!”
林非鹿乖乖點頭。
正值此時,殿外突然跑進來一個眼生的宮女,她容色有些着急,四處張望一番,看到蕭岚時臉上一喜,疾步朝她走來,走近便道:“見過岚貴人,岚貴人可還認識奴婢?”
蕭岚跟林非鹿對視了一眼。
而後轉過頭溫聲道:“我竟不識,不知你是?”
宮女喜道:“貴人不識也正常,奴婢本是蕭家本家的丫鬟,後來被蕭夫人賜給了謝家姑母。後來謝小姐入宮,被封了淑女,奴婢便也随謝淑女進宮來了,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着。”
林非鹿快被這關系繞暈了。
蕭岚倒是一喜,道:“你是母親身邊的丫鬟?我也聽說過敏兒進宮的事,隻是這些年身體一直抱恙,不曾去拜訪過。”
那宮女也笑道:“是的,淑女也總惦記着貴人,說起兩人小時姐妹情深。”說罷臉上又是一憂,“隻是淑女入宮便未得臨幸,也無臉來見貴人,還請貴人見諒。”
蕭岚溫柔道:“怎會?都是一家姐妹。你找我可是敏兒有事?”
宮女這才說明來意,一臉喜色:“貴人不知,是淑女的母親進宮來了,還替蕭夫人帶了話和信件,蕭夫人拖夫人務必親手轉交給貴人,奴婢可不來請了。”
蕭岚一怔,臉上竟有幾分動容:“你……你是說,母親托姑母來看我了?”
宮女道:“是啊!貴人快随奴婢去吧!”
自蕭岚誕下癡傻兒導緻失寵,蕭家便與她斷了往來,她與父母也多年未見,連書信往來都沒有。此時聽說蕭母帶了話,豈不震動。
想來大概是聽說她近來與娴妃交好,有複寵的可能,才有此一舉。可盡管如此,蕭岚還是很激動,轉頭對林非鹿道:“鹿兒,你先随四皇子去看煙火,我去見見姑母。”
林非鹿一臉乖巧:“好。”
兩人相視一笑,蕭岚便随那宮女離開了。
林景淵在旁邊早等得不耐煩,拉着她手腕就往外跑。
妃嫔們按照位份井然有序地離開,倒也剛走不久,邊走邊賞花燈夜景,時而笑語連連。林非鹿追上隊伍,笑眯眯跟林景淵說:“景淵哥哥,我們來玩踩影子遊戲吧!誰先踩到對方的影子,誰就赢啦!可以找對方要一個禮物!”
林景淵皮猴似的:“好啊!”
說罷就來追她。
兩小孩玩得不亦樂乎,前方有宮女端着茶酒走過,見到妃嫔過來,都規矩地立在一邊行禮等她們經過。林非鹿從其中一個宮女身邊跑了過去,林景淵也跟着追,不知怎的撞到宮女,那宮女身子一歪,端着的茶酒盡數灑在從旁走過的靜嫔身上。
宮女慌張下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靜嫔新作的衣服全被打濕了,憋着一肚子火,但撞人的是四皇子,娴妃在前邊兒看着,又是大好的日子,皇後向來寬容,她不敢過分苛責宮女,隻能忍了。
皇後溫聲寬慰:“不礙事,煙火還有會兒時間,靜嫔先去換身衣裳來,謹防濕衣傷身。”
靜嫔行了下禮:“是。”
身邊的宮女便領着她去換衣服。
臨走時,她有些奇怪地朝前方遠處的竹林看了幾眼,像是有些急切,又有些期待,但濕了的衣服穿在身上實在不舒服,隻能快步跟着宮女離開。
林非鹿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垂眸笑了一下。
從此地到天星苑,一路幽道蜿蜒,以這些妃嫔小巧的步子,得走半個小時。林景淵方才撞了人,娴妃便不準他再亂跑,把他掬在身邊,倒是林念知偷偷從前邊兒溜出來,跑到後邊跟林非鹿走在一起。
大家一路說說笑笑賞花燈,快到天星苑時,旁邊不遠處的花林裡突然傳出一聲叫聲。
這叫聲轉瞬即逝,而後便隻剩下簌簌作響的小動靜,行走的隊伍一停,皇後在前邊兒皺眉問:“方才是何聲響?”
大家都搖頭,紛紛朝花林那邊打量。
花林多樹枝,影影憧憧的,皇後吩咐身邊的宮人:“去看一看。”
兩名宮人便提着燈籠往那邊走。
走近了,燈光照過去,當即是一愣,驚得燈籠都落在了地上,又趕緊撿起來,手忙腳亂地爬了回來。
大家見狀越是驚奇,皇後皺眉道:“看見何物?”
那宮人顫抖着說:“回……回皇後娘娘的話,好像是……是一男一女……”
他話沒說完,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一男一女,深夜花叢,還能是在幹什麼?
皇後臉色一沉,厲聲道:“是何人膽敢在此污了宮闱!給本宮拿下!”
旁邊幾個太監都沖了上去,很快将花林裡的一男一女押了上來。大家定神一看,眼珠子驚得差點落下。
那女的,居然是靜嫔?!
此時的靜嫔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外衣淩亂,發髻也散着,臉色潮紅,眼裡淚光連連,像剛跟人雲雨一番,叫人不忍下眼。
而那男子則做侍衛打扮,也是外衣盡褪,低着頭沉默不語。
皇後差點氣暈過去,捂着胸口半天沒說出話來。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隻有靜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着喊:“皇後娘娘救命!嫔妾方才途徑此處,被賊人擄進花林,差點……差點……”她連連磕頭,“求皇後娘娘給嫔妾做主啊!”
皇後順了半天氣,才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為何就你一人?你身邊伺候的宮女呢?”
靜嫔哭道:“被這賊人打暈了。”
聽聞此話,旁邊一直低着頭的侍衛突然擡頭看了她一眼。他一擡頭,在場衆人才看清他的臉,并不像想象中兇神惡煞,反而透着一絲俊朗,侍衛臉上神情十分複雜,隻一眼,又低下頭去。
若真是賊人,能是這個表現?
在場的人心中頓時起了疑,靜嫔哭着磕頭:“求皇後娘娘做主啊!”
皇後沉默着不說話,畢竟這場面沖擊力實在太大了。靜嫔心中知道,就算今日她們信了自己的話,從此自己在這後宮也再無立足之地了,林帝更不可能再寵信她。
這一招太毒,本是……本是她為蕭岚安排的!
她猛地偏頭看向旁邊的侍衛,眼神怨毒無比,“是你!你這畜生下賤坯子故意陷害我!”
此時此刻,她已然明白,自己設下的這個計,被對方将計就計了。
本來應該在竹林裡等着的侍衛出現在了花林,故意被她派人引去的蕭岚不見蹤影,反而是她,親自上演了自己安排的這場戲。
怎麼會?!
怎麼可能?!
是誰,是誰破了她的計?
靜嫔方寸大亂,一邊嚎哭咒罵一邊對着身邊的侍衛拳打腳踢,而他隻是沉默着,低着頭一言不發。
突然,靜嫔餘光看見人群中,有個小小的身影端端立在那。
花燈掩映之下,小女孩神情乖巧可愛,像是察覺自己的目光,她擡眸看來。
極輕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