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罕老師是我的同學,他經常和我提起你們!”鐘一調整好面部表情,走向那五個學生,“大家多久沒上過音樂課了?”
三個男孩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男孩的臉上挂着日曬後的紅暈,個子最高年齡也比别人大,見大家都不回答,才小聲打了招呼:“鐘老師好。”
“你好,你叫什麼名字?”
“蘇立德。”
男孩回答地很快,說完就縮到同伴身後,大家推搡着都想往後躲,鐘一覺得有趣,輕輕笑了聲:“怎麼都不好意思?”
鐘一一笑,大家都跟着咯咯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很快和新來的音樂老師打成一片。
蘇立德給鐘一介紹了大家,男孩分别叫巴圖爾和那日蘇,大一點的女孩叫海日,最小的那個一直揪着蘇立德衣角,是他的妹妹白尕拉瑪,小臉大眼梳着一根長辮子,什麼話都不說咬着下唇光看着鐘一。
“鐘老師,我妹妹還小,她不願意和我分開。”蘇立德牽起妹妹的手,将她護在身邊,“她很乖。”
鐘一蹲下伸出手,和大家一一牽了手,輪到小拉瑪的時候,對方擡眸望着哥哥把手藏到了背後。
“要跟我認識一下嗎?”鐘一很有耐心,一直伸着手等她回應,“我們可以一起唱歌。”
女孩搖頭,蘇立德拉着她的手臂往外湊,拉瑪卻像小鹿一樣拼命後撤,眼睛裡盛了兩泡水汪汪的淚,一直搖頭。
“鐘老師,白尕拉瑪膽子太小了。”海日趴在鐘一耳朵邊說:“她隻和蘇立德玩。”
鐘一沒再堅持,起身拿了張凳子坐在前排,反正隻有五個孩子,第一節課先互相熟悉情況就好。
擡頭,最後一排的課桌坐着衣冠整齊的許從嚴,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鐘一望着他總覺得有說不出的怪異,但很快調整過來,清了清嗓子開始上課。
“會唱歌嗎?每個小朋友都來一段,讓我聽聽大家的聲音可以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動,鐘一隻好點了蘇立德的名。
“你先來?”
蘇立德到底是老大哥,點了點頭開嗓。一開始害羞氣息很弱,唱得斷斷續續,鐘一聽出來是蒙語的牧歌,他打起拍子幫忙和了聲,蘇立德的歌聲逐漸響亮自信起來,後半段步入正軌,甚至能跟上鐘一的和聲哼出一小段長調。
巴圖爾和那日蘇都唱了首教材上的小羊羔,說是那木罕走之前教的歌,活潑的曲調沒什麼難度。海日則唱了漢語版小白船,鐘一聽下來覺得海日的音色是最出挑的,女孩子的聲音空靈又有穿透力,他看了眼最後排的許從嚴,對方也朝他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隻剩下妹妹拉瑪,鐘一再次嘗試和她溝通,他俯身問道:“你想唱歌嘛?我們可以一起。”
拉瑪怯怯地張了張嘴,鐘一好像聽到她說好。
“我們一起唱《夢中的額吉》?”蘇立德摸了下妹妹的頭發,接着腼腆地笑了下:“鐘老師,拉瑪唱歌很好聽。”
“可以嗎,和哥哥一起唱?”
這是首很有名的蒙古民歌,鐘一幫忙起頭,悠長的調子在小小的教室裡回蕩,蘇立德拉着妹妹的手站了起來,唱響第一句。
“……不知疲倦的盼望着遠方。”
母親的歌是刻在血脈裡的悸動,拉瑪被點醒,三句後逐漸唱出聲來,聲量不大但音很準,鐘一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她的天賦,轉頭鼓勵地望着她,一邊點頭一邊用口型帶她。
“遠方的名母親啊!”
歌到高潮,白尕拉瑪開了嗓,蘇立德早有預判壓低了聲,把這部分讓了出來。拉瑪的聲音具有強大的感染力,一開嗓便讓坐在那的許從嚴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站起身向前探詢。
鐘一沒想到拉瑪小小的身體能爆發這麼強的實力,目光裡滿是驚喜,少數民族是有天賦加成,但像拉瑪這樣的嗓音絕對是老天爺追着賞飯吃,他在間奏時繼續哼着拍子,然後伸手指向拉瑪,他想聽拉瑪獨自完整演唱一遍。
“遠方的母親啊,牽着我的魂魄和思念……”
白尕拉瑪擡起小小的頭,一邊唱眼睛裡一邊眨出很亮很亮的東西,掉進鐘一的心裡。
這首歌結束,一直坐在後面不做聲的許從嚴啪啪鼓起掌,孩子們齊齊轉頭望着後面的陌生人。
“唱得太好了。”許從嚴忍不住誇贊,“鐘老師你繼續。”
鐘一幫白尕拉瑪擦了下眼淚,“想額吉了嘛?”
蘇立德和拉瑪都噤了聲,鐘一猜出了大概,沒再問下去。
“大家都唱得很棒,學校之後有個表演活動,大家想參加嗎?”鐘一終于想起來許從嚴,“這位叔叔就是活動負責人,他……”
話說一半,鐘一不知該如何介紹下去。
“我會在這兒呆一段時間,陪大家排練直到演出完美結束。”許從嚴從後排起身,款款走到鐘一身邊,“每個小朋友都很了不起,鐘老師也是。”
鐘一顯然沒料到許從嚴的計劃,看他就像看個大傻子,在他耳邊低聲嘟囔了一句:“你還要呆一段時間?不上班嗎?”
“這就是在上班,鐘老師。”
“哦。”
整個學校鐘一今天走了一遍,發現統共就三十多個學生,年級越高人數越少,六年級索性取消,僅剩的一個和五年級的并在一起,老師上完五年級就來單獨教她,還是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