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是溫和的,待過半個多小時,日頭越升越高,是少了遮蔽物的阻擋也是日頭愈發毒辣,那股熟悉的灼熾感越發明顯,再過幾個小時,空氣和地面會被一同烤熱,最後隻剩下滾燙窒息。
一個上午會有三次統一休息的時間,每隔45分鐘可以休息10分鐘,另外就是教官自行安排的休息時間。
裴玉然雖說有些嬌氣但好在體質不錯,前面三次統一訓練時間裡,除了對那難耐的熱以及渾身濕塌透的衣服有些不适外,倒也沒有出現低血糖或者中暑的現象。
此刻太陽以高懸正空,已經11點。
一聲口哨響徹整個操場,上午最後一場訓練開始。
蔭涼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唉聲歎氣。
“不是?怎麼又開始了?有十分鐘?”
“對啊,我剛坐下。”
“快快快,你快塗。”
...
一個個像屁股粘地上似的不情不願地站起身挪回日頭窩裡。
裴玉然将小半瓶的礦泉水一飲而盡,一把将空瓶塞進旁邊的垃圾桶裡,晃晃悠悠地走進隊伍。
此刻正值中午,烈陽高照,汗順着臉頰流到下巴落下,裴玉然隻覺得自己頭昏腦脹,整個人都愈發呆滞,雙眼渙散,就愣愣地盯着前一個人的帽子。
不知道為什麼前面那個人晃了晃身體,緊接着整個畫面就像攝影機慢動作回放,站在他前面那人朝他緩緩倒下,以至于他都可以看見更前面一人的帽子。
更前面那人帽子配戴的方式十分滑稽,不是不好好戴,而是尺寸不合适,裴玉然很早就注意到他了,看見好幾次都樂得不行,這次也一樣。
裴玉然眼神直愣愣的,咧開嘴笑了下,“嘿嘿...”
嘭!
“唔!”,裴玉然本能地捂住中傷的下巴。
那人砸着裴玉然的下巴,又緩緩順着往下滑,又靠在裴玉然的胸前,沒停地往下滑溜,像根不着力的面條。
很顯然,那人,也就是孟星,已經完全失去意識。
裴玉然身體反應迅速,一把撈住孟星的雙臂,但那人渾身被汗液塌透,滑得活像隻泥鳅,裴玉然隻能将他禁锢在懷裡不讓他往下掉。
教官也發現了情況,急忙推開人群,穿過隊伍,走到二人前面,搖搖孟星的肩膀,朝耳側喊,“同學!同學!醒醒。”
見沒任何反應又連忙掐上人中,高喊了聲休息,接着蹲下身子将那人背上,往上掂了掂,回頭讓裴玉然搭把手扶着點。
裴玉然一直攆在後面扶着他的後背不讓他往後仰。
兩人帶着孟星火急火燎地跑到醫療點。
醫療點離操場很近,就是專門為防止軍訓裡出什麼意外情況而臨時改設的。
到了醫療點門前,裴玉然一手上前開門,一手扶着孟星。
一進門,校醫還在給一個面色蒼白的學生開藿香正氣水。
教官背着孟星沖進屋裡,将他放到一旁的單人床上,将人扶着躺下,“快快,校醫,這個同學暈倒了。”
校醫立馬掰開藿香正氣塞到那人手中,快步走到床邊,一邊了解情況,一邊檢查孟星身體情況。
是低血糖犯了。
給他敷上濕毛巾降溫,又喂了點糖水。
過了片刻,孟星才有了點蘇醒的意思。
教官松了口氣,這才想起跟自己一塊來的學生,一扭頭便看見裴玉然已經把外套脫了,隻剩個迷彩半截袖。
教官上下掃視,“怎麼脫了?”
“我熱。”,裴玉然吓了一跳,急忙吐了個謊,其實也不算謊,他是真熱。
“趕緊穿上”,教官朝操場的方向擡了下下巴,“你先回去。”
裴玉然并沒有馬上套上外套,應了聲就走了。
回到隊伍裡也沒穿上外套,就一直擱手裡拿着。
裴玉然找到自己的隊伍,因為隻是休息而不是解散,所以隊伍還是保持原來隊形沒變,學生們都盤腿坐在地上。
他一回來,整個隊伍都安靜了。
還沒進隊伍,就有一道聲音從裡面傳來。
“孟星沒事吧?”
一人出聲發問,所有人都看向裴玉然。
“低血糖,已經醒了。”裴玉然往隊伍裡走。
隊伍裡又恢複原來的嘈雜,窸窸窣窣地聊起來。
估摸着過了十分鐘,教官小跑回來,吹了聲口哨,立定,喝了聲,“起立!”
人群稀稀拉拉地站了起來,教官很不滿意。
“1秒鐘之内,我要聽見那麼屁股落地的聲音。”
“坐!”
隊伍刷啦一聲全部坐下。
教官環視隊伍一圈。
下一句起立還沒喊出口,就被沒有穿外套的裴玉然吸引住了目光。
“你為什麼不穿外套!”
裴玉然這才不情不願地套上外套,好似上刑。
見着裴玉然這副死樣,教官嘴唇動了下,但最終也沒發出聲音,這篇算是過了。
教官看了眼時間,後面也沒再讓他們起立,又囑咐幾句,有什麼身體不舒服的就及時打報告之類的話。
穿上外套沒一會兒,遠遠傳來一聲貫耳的哨鳴。
“解散!”
一聲解散令下,裴玉然就立刻薅下身上的外套,隊伍頃刻消散,學生從他身邊呼嘯而過,像被猛獸追擊角馬,悶頭狂奔,連自己手上的外套被席卷而來的氣流帶得飛起。
這一解散可不是一個班,而是全年級,食堂雖多,但也頂不過人多,到時候肯定得排隊,一方面是學生們多少都想給午休多争取點時間,另一方面也是沒戒斷高中生活,直接觸發搶食堂機制,甚至還有些人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麼,反正看見别人跑了,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跑,還不停問别人跑什麼。
當然了,這隻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同時也存在不想跑的,比如,裴玉然。
他不理解,真的。
明明都已經那麼熱,那麼累,還非得跑。
手機突然彈出個消息,是隋渙發來的。
【隋渙】:玉然哥,你在哪?
【裴玉然】:操場
【隋渙】:我在立德食堂,你吃什麼?我幫你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