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明日最後三個字說出來前,祝逢認為接下來隻要和祝明日好好談一談心就能解決這件事了,但現在看來,他真的是小瞧了弟弟的膽子。
祝明日瞧了瞧祝逢沒有變化的臉色繼續開(拱)口(火):“哥,保健品要少吃,是藥三分毒。”
他定定地看向祝逢,善解人意得勸道:“哥你沒有什麼事的話,也不要吃保健品。”
祝逢此刻有些想要誇贊自己的好耐心,能聽祝明日東扯西扯些有的沒的。
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到祝明日面前,不再和人廢話。
“不想吃藥?”語氣帶着迷惑人的溫和。
祝明日随着祝逢的靠近仰起臉,聽到祝逢軟下來的話語,以為祝逢準備像往常一樣輕輕揭過這件事,他眼中顯出歡喜,用力地點頭。
“不想,一點也不想。”
祝逢俯下身盯着他,眼裡劃過他讀不懂的情緒,和他相似但更具攻擊性的面容帶着冷漠,垂落下來的黑色發絲劃過他的臉頰,帶起一絲涼意,他後知後覺湧上一股名為害怕的情緒。
他心中思索着話語想要開口補救一下。
祝逢在他思考的間隙站直身體,臉側的發絲随着他的動作被抽走,惹得祝明日擡眼看他。
客廳頂部的燈處在祝逢的正上方,站直的祝逢大片臉都落在陰影裡,臉上的表情帶着不加以掩飾的陰翳。
祝明日腦海中驟然浮現出别蛛的身影,雖然是同一個人,但他覺得此刻的祝逢不像平日裡面對他的祝逢,更像在漫畫中窺見的别蛛。
祝逢屬于别蛛的那一面給他下了判詞。
“既然如此,我會安排人幫你把工作辭了,你下個月跟着我一起出國。”
祝明日瞪大眼睛,從沙發上站起來。
站在沙發上的他比祝逢還要高出一個頭來,他不滿地看着兀自幫他做好決定的祝逢。
“你不能就這樣幫我決定好一切。”
祝逢顯然沒了和他聊下去的興緻,轉身離開,聽見他的聲音回過頭看他:“我為什麼不能?祝明日,你太高看自己了。”
祝明日接觸祝逢冰冷的視線,喉嚨一緊,似乎不明白祝逢的嘴裡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他印象裡的祝逢始終是那個舍不得他受一點委屈的人。
“你怎麼能對我說這種話?!”
祝明日将心中的委屈和不滿發洩出來,盯着停在原地的祝逢。
祝逢回身走到沙發前,仰視着祝明日,他還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明日,很新奇的體驗。
揮去腦中冒出的想法,他擡起手拂過祝明日的頭,停留在祝明日右側臉頰上。
祝明日感受着臉頰上的溫度,對上祝逢無悲無喜的眼神,心中的怒意也消了大半,委屈還沒有出來搶奪位置,臉上驟然一痛。
祝逢擰住他臉頰上的軟肉轉了大半圈。
“你都能幹出不吃藥的蠢事,我為什麼不能說些給你添堵的話?”
祝明日扒拉着他哥的手,妄圖救出遭受蹂躏的臉頰。
“你說那是保健品的!”
臉上的痛意加重,祝逢的力氣顯然加重了幾分。
“那我有沒有說讓你每天都要吃。”
祝明日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臉上的手适時松開。
他捂住那處,擔心再次遭遇黑手,往旁邊挪了幾步。
祝逢冷冷地看着祝明日的動作,眼底藏着的怒意褪去:“把你想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好。”
他留下一句話,沒有管滿臉不願的祝明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離開客廳前他淡淡吐出一句話:“桌子上的藥記得吃。”
祝明日走下沙發,赤腳踩在地毯上,捏起矮桌上的藥瓶,藥瓶上祝逢留下的餘溫早已褪去。
他擰開瓶蓋,熟悉而刺鼻的藥味鑽入鼻腔,刺激得胃中湧起一股反酸。
客廳内明亮的光線讓他很清楚地看見白色瓶子内部的藥片,一片一片的堆積幾乎貫穿了他目前的大半人生。
每一片都提醒着他自欺欺人,認為失去過去的他和祝逢再次擁有幸福。
白色泛着微黃的藥片下掩埋着他失去的記憶。
他過去碎片化的記憶裡存在一個溫馨的家,中間缺失的空白無法告知他的人生裡為什麼隻會剩下祝逢。
他總覺得遺忘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就像不記得上輩子的記憶但這一世依舊得到了幸福,因為不重要所以可以輕而易舉地遺忘。
現在的他開始痛恨過去浸溺在虛幻之中的自己。
輕飄飄忽略過往,忽視祝逢的身份、藥物的來源。
祝逢那所謂命定的結局裡面是否也有他的推動。
與其說這藥物控制的是他的生命,不妨說是組織控制祝逢中心的好手段。
他吞下的每一粒藥片,何嘗不是祝逢生命漏鬥中落下的沙礫。
他來到洗手間,手腕擡起,一顆顆渾圓的藥片順着下水管道消失。
祝逢離開前的叮囑,不,或許更像是命令,他聽得很清楚,但哪怕祝逢露出别蛛的模樣,他也不會有多少畏懼。
祝逢無論變成什麼樣都會是他的哥哥,刻在血液裡的羁絆什麼都不能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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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