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這才略略擡眸:“消散?”
“是。消散。”符安難得神情認真,“謝九淵體内被人種了蠱,這蠱饞食靈氣,也饞食魔氣,也就是這蠱讓他死後連屍身都差點沒能保全。”
“我想,這應當便是公子想要的答案了。”
魔都無人殺得了謝九淵,但若是謝九淵自己出了問題,漏了破綻,叫人抓住機會,那便又是另一番結果。如此便說得通了。
謝鶴沉默半晌,才問:“依你所說,魔君體内也被人種了一樣的蠱?”
“恐怕确實如此。”符安并沒将話說得太絕對。
但謝鶴明白,鬼市的消息幾乎從不出錯,而符安的消息從未出錯。
“我還聽聞,魔君後來是靠上古魔獸祝狸才平了内亂,此事可是真的?”
這個問題在符安看來是沒什麼價值的,他沒有拐彎抹角,如實道:“這事兒倒确實是真的,祝狸如今也還在魔宮。”
謝鶴微微颔首,心下的疑惑解了大半。
他想,符安知道的這些,多半便是從祝狸那裡聽來的了。或許是祝狸出了魔宮找到符安,主動将這些事告知的。又或許是符安仗着自己命大,親自去魔都找了祝狸,這才知道了這些内幕。
“公子……”符安見他垂着眸子,試探着道,“為何不問是誰種的蠱呢?”
謝鶴微微擡眼,默了片刻才說:“能在這兩個人身上種蠱,恐怕是極親近之人才有這個機會。一樁傷心事罷了,又何必問呢?”
符安沒有再說什麼。他覺得這個人實在不簡單,竟連這一層都想到了。
臨到走時,謝鶴忽然又道:“還有一事我想知道。”
符安道:“公子請問。”
謝鶴道:“聽聞魔君瞎了一隻眼,如今他的眼睛治好了嗎?”
符安一愣,頓覺疑惑。
在他看來,這個問題毫無價值,不需要特意到鬼市這樣的地方來問。這個人問這個問題時,更像是早就要問,卻又不知為何沒問,臨到頭了才看似随口一提,反而顯得刻意。
而且,在符安的認知裡,并沒有人會關心魔君的死活。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謝鶴再次出聲,卻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符安回過神來,道:“魔君的眼睛已經徹底瞎了,治不好了。”
“哦。”謝鶴應了一聲,走了。
符安盯着人離去的背影,眼裡的疑惑隻增不減。
他突然想,似乎也不是沒有人在意魔君的死活,曾經應該是有的。
***
離開鬼市後,謝鶴在高梧城多呆了幾日,思來想去還是去了一趟三顧宗,在後山的一片衣冠冢中找到了溫玉卿的名字。
他在墓碑前放了一壺飛仙樓的酒,兀自站着,沒有說話。
後山的風聲纖細卻長久,仿佛永遠不會歇止,更不會像人一樣走得匆忙。
在旁人看來,他就像是個慕名而來祭拜的普通人,除了沉默寡言并沒有什麼特别。三顧宗的弟子也隻當他喜靜,沒有上前打擾。
他就這麼站了很久,直到日薄西山時才擡眼看了眼天空。而後才覺得應該走了,便轉身邁開步子,朝前走去。
卻在山道上,他碰上了兩個人。
宣一仍然寸步不離的跟在醫暮生身旁,五官長開了一些。而醫暮生容貌依舊,依然是個年輕模樣。
雙方對上目光時,或許是因為素未謀面,兩邊一時都沒有開口。
山道狹長,他們一個要往下走,一個要往上行,并不同路。
“天色将暗,若是要祭拜的話,先生可要走快些了。”
說罷,謝鶴往邊上讓開路,讓他們先行。
醫暮生側目看他,道了句“多謝提醒”。
宣一走在後面,規規矩矩朝謝九淵行了個禮,這才跟上去。
謝鶴輕輕歎了一聲,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