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謝九淵看他一眼,又是一聲長歎,“魔君大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仙門可是最痛恨魔族的,那日的事那麼多人都瞧見了,我哪還有自由可言,我若是不自請離開師門,如何能見到魔君大人你呢?”
說罷,又是一聲輕歎。
玄晏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信了這話。
“所以你真的是為了見我才……才背棄師門的?”
謝九淵這回卻偏開眼,否認道:“不是,怎麼會是因為你呢,一定是因為我閑出病來了,才背棄師門玩玩的。”
他這麼一說,玄晏就更加相信了。
“你師父對你很好嗎?”玄晏問。
“嗯?”謝九淵疑惑偏過頭來,“怎麼這麼問?”
玄晏:“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并不高興。”
雖然自見面開始,眼前的人便是一身輕松的模樣,但總讓人覺得他那笑意籠在一層霧中,顯得虛幻,并不真誠。
而謝九淵聽見他的話時,也并不否認,隻道:“看起來不高興,但是也并不難過,對麼?”
玄晏沉思片刻,點了頭。
謝九淵忽然便笑了,甚至笑着笑着笑出聲來,偏頭笑了好一會兒。
再轉過頭來時,他眉眼間的笑意還未完全消退:“魔君大人,這就叫做——解脫。”
“但你留戀那裡。”玄晏說。
謝九淵:“不,我留戀的是人。”
人?
玄晏突然想起那時推門而入的人。
那間屋子外有禁制,尋常人進不去,但那人身上靈氣并沒有多濃,連他一招都接不住就暈了過去,如此弱的靈修不可能那般輕易越過那道禁制。
除非那禁制本身就對那人不起作用。
他記得謝九淵叫那人“師兄”,而那人喚謝九淵“阿淵”。
“你和你師兄關系很好嗎?”玄晏問。
不知他為何問起這個,但謝九淵很樂于談論與師兄有關的事,便道:“一起長大,情同手足。”
“哦。”魔君大人恹恹應了一聲,沒有深問。
謝九淵卻繼續說下去:“我和師兄一起練劍,修行,相伴十幾年光陰。師兄于我如兄長,如家人,是這世上待我最好之人。”
說到後面,他神情便流露出懷念來:“我經常偷跑下山,回去時師兄總是第一個出來迎我的。師兄并不喜歡喝酒,卻願意陪我爬上屋頂醉飲暢談,他知道我喜歡飛仙樓的酒,每次生辰時一定會買來贈我,除了師兄,沒人會如此遷就我……”
“我的酒呢?”
謝九淵本是要繼續往下說的,被玄晏出聲打斷。
看來魔君大人并不喜歡聽他的生平閑事。謝九淵如是想。
“我怎麼會忘了魔君大人的見面禮呢?”謝九淵手往邊上拂了下,将靈戒中的酒壺杯盞放了出來。
玄晏也不說話,徑直仰頭飲盡一杯,似是有些悶悶不樂。
謝九淵不知他怎麼突然就借酒消起愁來了,怕他一個人全喝完了,便給自己倒了一杯先放着。
誰曾想下一刻一隻手便捏上他的下巴,眼前的人傾身靠他更近:“怎麼不喝?”
謝九淵仍是坐在桌上的,鑒于某人一再的靠近,他鞋尖已經抵上了對方小腿。
“魔君大人,你靠太近了。”謝九淵語氣略帶警告。
玄晏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謝九淵微微蹙起眉:“魔君大人,人要懂得講道理,見好就收。”
玄晏:“我是魔族,魔族從來不講道理。”
見勸人無用,謝九淵索性從桌上跳下來,想先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但玄晏沒給他機會,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謝九淵原是坐在桌上的,此刻雙腳落地,二人之間的距離反而縮得更短,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
“魔君大人,雖然說酒壯人膽,但你這才喝了一杯而已,而且……”謝九淵将手伸向他的眼睛,“你這雙眼睛瞧着可清明得很,可不像是醉了的樣子。”
謝九淵指尖并沒有真的碰觸上他的眼睛,隻是在咫尺處停住,沒有再往前半分。
說完話時,謝九淵便已經想收回手,卻被眼前的人抓了手腕。
玄晏:“既然送了酒來,我一個人喝有什麼意思。”
謝九淵原先自己倒的那杯酒被遞到眼前來,他偏眸看了一眼,沒說話。
玄晏卻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怎麼了,在鬼市推杯換盞的時候可不見你這副神情,難不成因為如今身份有别,你怕了我,連酒也不敢同我喝了?”
這當然是激将法。謝九淵隻覺得幼稚。
他蹙眉盯了人半天,終于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
“現在可以放我出去……”
他話還未說完,雙唇便已經被堵住,漫開在他唇齒間的酒香被另一人放肆搶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