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依舊無眠。
杭行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為習慣,還是因為何種心理作祟。一到夜間望着空蕩蕩的房間,他總感覺心底似乎空落落的。隻得一本本書卷在手,打發着時辰不至于讓他覺得長夜漫漫。
時章也在這時推門而入,看着昏暗的廂房如此疲憊的他,快步來到燭台旁準備熄滅了燭光。
燭光驚晃了杭行謙,意識到有人來了。杭行謙順勢折疊了書卷,撐着頭揉了揉疲憊的眼。“這麼晚,是有什麼事情嗎?”
時章勸誡:“主子,都這麼晚了,用功也不差這一會兒?”
杭行謙擺了擺手,“沒事,我再看會兒。倒是你要是累了那就回去休息吧。”
話音落,見那人并無離開的打算,杭行謙緩緩擡眸正打算訓誡一番。卻見時章撲通跪在他面前,言辭鑿鑿,“時章有罪,還請主子責罰。但是還請主子相信時章對主子的忠心不二。”
杭行謙見狀,刹那間也有些摸不着到頭緒。猶豫了片刻,上前将他扶起來,“有什麼話就直說,我既選擇了你,自然會相信你。”
“是。”時章娓娓道來,“屬下一位較好的同僚傳來消息,說是關于成、成王貪墨一案,似乎是有了新發現。”
杭行謙眉頭微蹙,似乎明白了他為何會如此不安。
時章繼續道:“屬下知曉主子對于成王,如今依然是明牌,以後或許也絕無可能。但是此事很有可能是個機會。所以還請主子入局。就算不是為了成王……”
他欲言又止,杭行謙又何嘗不明白,“成王,歸根結底也算是我造成的這一切。若是軍饷貪墨一案有所變動,我想必也是逃不掉的。放心吧,即便這件事你不開口,我也不會讓它就這樣從我眼前溜走。”
“主子說的是。”
杭行謙道:“你且細細道來。”
時章:“是這樣的,那人是屬下的同僚同時也是成王府對外的線人。因為事先知曉,他得以留下一命,但他在逃亡的路上他意外發現。軍饷貪墨一案中的涉事人員,并未完全伏法,其中有一人逃了出來。屬下派人調查了他近半月的行蹤,發現他似乎與揚州宋家的公子來往密切。而……”
“而揚州宋家與丞相府之間似乎并不簡單。雖然宋大人與嶽相兩位大人之間并無交集,但隻要有心就會發現在三年前的大朝會上宋家公子與嶽相的長子嶽安瀾曾一起出入于茶樓,促夜長談。”杭行謙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時章:“主子聖明。”
杭行謙拂了拂手,“不是我聖明,而是有人想讓我們知道。”
“這……屬下,屬下可以肯定屬下那位同僚絕無問題,隻是這件事……”時章一時間有些答不上來。
杭行謙見他如此慌亂,便将桌案上的這封信交到了他手裡,“你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時章打開信封,隻見赫然出現在信紙上的,甚至比他知道的還要清楚。“這……這是從哪來的?”
杭行謙從他的驚訝中接過信紙,“今日傍晚,有人将信綁在長箭上給我們送過來的。隻怕若是沒有這封信,任誰能想到軍饷貪墨一案,背後竟然藏了這麼多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時章遲疑:“主子,這……”
杭行謙道:“這信上說,這個人原是李家公子的随從,當初李家抄家的時候,他與公子因為外出僥幸逃過一劫。曾也有心尋求幫助,尋了當地有權有勢的宋家知府。宋家知府與他家老爺是同年參考,也算是同僚。”
時章:“主子說得不錯。”
杭行謙:“據我了解,宋明昭為人也算是正直,就是太死闆了。在這個朋黨之争如今嚴重的朝中,遲遲不肯表明态度是件很嚴重的事情。但好在他的一片赤膽忠心被先帝看在眼裡,借口将他貶出了京城。但他本人也争氣,一路做到了知府的位置。按理說,這樣一個人經曆過朝堂的殘酷,看過昔日同僚的意氣風發。又怎麼會……”
時章道:“主子,人是會變得。更何況,如今事實就擺在眼前,宋明昭終究是戰隊嶽相,選擇将這個關鍵的人證拿下,千裡迢迢地将人送到京城,不惜讓同僚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而他則用這個人作為向嶽相投誠的工具。”
杭行謙搖了搖頭,“可是,我總感覺這其中有些不對勁、還有這信……”
時章不再搭話。
杭行謙思索着,終究是折了信紙,打開燈罩點燃了那封信。直到掉落在地上的信紙燃燒殆盡,他才道:“罷了,雖不知前路為何,但既然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也選擇了我們,那就證明我們再無否決的餘地。對了,那人現居何處?你可調查清楚了?”
時章:“說來這人也真是老奸巨猾,并未選擇一般的客棧,而是選了醉仙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
“醉仙樓?”杭行謙疑惑。
醉仙樓那種地方,不僅僅是魚龍混雜。也是朝中各位官員最喜歡的地方,掩蓋罪行最好的去處,就算是有了确鑿的證據,也不好動起手來。
杭行謙拍闆決定,“這樣吧,明日你我便尋了機會走一趟醉仙樓。若是可能,這個人一定要先一步攥在我們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