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顧思遠另一隻手用力摁了一下思議的傷口，把思議疼的倒抽了口氣。

顧思遠轉頭，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邬同俗。

思遠是天生的魔，在人情方面可謂冷情冷性，眼裡隻有他哥，其他的顧家人全都得往後排。

完喽。顧思議見狀閉了閉眼。

思遠和同俗的關系本來就差，這下更完蛋了。

遠處一直不敢亂動的雙胞胎兄弟見現場沒人說話了，其中稍微小那麼十幾分鐘出生的顧思安試探地開口：“為什麼要打這個天使？小妹又不是他殺的。”

另一邊的顧思謙嗤笑一聲：“因為邬同俗打不過那個真正殺了小妹的天使，所以隻能拿這個他能打得過的出氣。”

“聽到沒有？思安都懂得的道理。”顧思議拉住想發作的弟弟，對邬同俗說，“你要真想給思過報仇，就快點長大變強，去把那個罪魁禍首給殺了，而不是跟個無關人員在這置氣。”

邬同俗狠狠地瞪了索亞一眼，扭頭走了。

氣氛太沉，其他幾個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小的也待不下去了，都跟着往門外走。

索亞看着邬同俗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人都走盡了，顧思議繃着的肩膀松下來，他轉身，嘴角還有傷，卻跟個沒事人一樣笑着，沖坐在地上的索亞伸出手，“起來吧，我帶你去處理一下你的臉。”

顧思議清楚，這個北洲的小天使就是個被推出來頂罪的受氣包，并沒有什麼錯，也不該承受這些不是對方造成的悲劇後果。

他爹不能出來攔着憤怒的邬同俗，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然會傷了家裡人的心，這種講和拉架的事隻能他們小的來幹，大人來做有點不像話，尴尴尬尬的，容易兩邊都不是人。

小天使頂着一臉血，也是個沒什麼脾氣的，剛剛被東洲人打了，現在還敢握住東洲人伸過來的手。

當晚，起夜的顧思遠就看見二樓的陽台門開着，那個北洲來的天使正站在陽台上，一把水果刀比劃在頸前，眼看就要割下去。

顧思遠幾乎是尖叫出聲：“你幹什麼？！”

索亞給吓了一哆嗦，手裡的刀掉到了地上。

顧思遠撲過來，把索亞壓在地上，對着索亞的胸前就是邦邦幾拳。

“我哥給你挨那一拳是讓你回頭找死的嗎？啊？！你他爹的是在幹什麼？！”

聽到動靜出來看情況的思議忙跑過來，把對着索亞拳打腳踢的弟弟拉開，“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突然打架？”

顧思遠氣得不輕，他指着地上的索亞，“他想自殺！”

顧思議驚異地看向索亞。

索亞愣愣地解釋道：“……我死了，他應該會開心點。”

“誰會開心？”思議問。

索亞答道：“那個叫邬同俗的人類。”

“沒有人會開心。”顧思議把索亞拉起來，坐在陽台上和索亞面對面，“也沒有人希望你死。”

索亞怔怔地看着那雙溫柔的紫眸，半晌，他輕聲道：“我看見了。”

思議：“什麼？”

“我看見，邬同俗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思議眨了眨眼，他沒記得邬同俗放過狠話，而且索亞用的是“看”。

他問：“這是你們天使的能力嗎？”

索亞點點頭。

“你是不是第一次來人間接觸人類？”顧思議失笑，他解釋道，“人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但往往等他們平複下來，就會後悔自己憤怒時脫口而出的話。你要是今天把同俗的話當真了，明天同俗心裡會更不好受，他不會開心的，隻會更難過。”

“那我應該怎麼做？”索亞問，“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開心？”

顧思議反問：“你為什麼一定要讓他開心？”

“……我不知道。”

“索亞，小妹的死亡不是你造成的，你沒有欠誰，也沒有義務一定要逗誰開心。”顧思議有些難過地看着索亞，對方小小年紀就被家族抛棄了，實在是可憐，“明明是别人對你虧欠許多。”

索亞貌似腦子宕機了，好一會兒都沒吭聲。

“天使有義務讓所有傷心難過的人都開心？東洲不開心的人多了去了，忙死你！”站在一邊的顧思遠受不了寂靜的氛圍，他冷哼一聲，“你是不是被天堂的那些天使給洗腦了？你們的上帝都會嚴懲對自己不利的人，怎麼你就非得當個爛好人，巴巴地去讨好厭惡你的人？”

“思遠！”顧思議扯了扯弟弟的衣服，示意顧思遠閉嘴。

顧思遠甩開他哥的手，繼續道：“有什麼不能說的？臭鳥，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行事風格，來了東洲就按照東洲的規矩辦事，這裡從來沒有父債子償的道理，冤有頭債有主，誰幹的讓誰負責，誰讨厭你，你就好好活着膈應死他——”

“行了行了行了，你回去睡覺，回去回去……”顧思議推着弟弟往屋裡走。

顧思遠邊走邊回頭，嘴上不饒人：“你現在能肢體健全地坐在那裡，是因為我哥站出來表态要護着你，你再敢随便找死試試？”

顧思議一把捂住弟弟的嘴，轉頭對索亞說：“沒那回事！大家都沒那個意思！”

索亞的東洲話還不是很好，他在陽台上想了一晚上，才把顧思遠那番話思考明白。

顧思議一直陪他在陽台坐着。

索亞會永遠記得那晚，東洲澄澈如水的月光照進他眼中，将他那不甚明晰的自我意識破開了個洞，好似初嘗禁果般，讓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任人差遣的工具。

他有自己的思想，便要按照自己的思想做事，而不是遵循統一的天使法則。

顧思遠說的沒錯，他在東洲，沒必要再遵循北洲那套規矩。

他已經被他的族群抛棄了。

但有新的家庭接納了他。

陽台上有些冷，顧思議靠着他睡着有好一會兒了，索亞輕手輕腳地将顧思議抱回房間。

這是他被衆神抛棄時，第一個将他從地上撿起來的人。

他近乎虔誠地吻了吻顧思議的手背。

“Sweet dreams, my God.”

索亞無處可去，顧微塵讓這個無辜的小天使在家裡住了下來，還教索亞如何用劍，如何格鬥，免得以後邬同俗來找茬，又被打的一副可憐樣。

顧微塵不能在家中小輩面前護着索亞，但教索亞怎麼保護自己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