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炎有點語無倫次,語速很快地說:“勇敢...可能我這樣反而是懦弱的表現,就像他們說的,我看不慣的事總會有,沒了家裡,社會上也會遇到别的,如果是陳演...如果換了是他,他應該會陽奉陰違的蟄伏,直到自己掌握主動,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姜蜜想到傍晚的辦公室裡,導員說讓她“鍛煉一下内向的性格”。
她不覺得内向有什麼不好,可能這讓她不善于交際,但同時也帶給她一種敏銳。
就像此刻,她能敏感地感覺到何炎不易察覺的一絲不安和自我懷疑。
何炎和陳演不同,陳演更符合姜蜜對那些家世和自身都出衆的天之驕子的刻闆印象,有距離感、矜貴,還有暗藏着的強勢和野心勃勃。
何炎身上看不見這些,他帶着灑脫、随性和漫不經心。
姜蜜不覺得這兩種不同的個性有優劣之分,就像她從不覺得自己的性格需要“鍛煉”。
“何炎哥,誰說你這樣是懦弱?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還少嗎,徐徐圖之和快意恩仇哪個更好誰說得清,你能跟着自己的内心做決定,也能為自己的決定承擔責任,這就是最大的勇敢。”
何炎一時失語,隻看着對面的女孩,姜蜜一直是軟綿綿的,沒什麼攻擊性的,甚至有點膽小,像是那種标準的乖乖女。
此刻她的神情卻出奇的堅定,像一株柔嫩的小草,在風雨中搖擺,雨過天晴後又繼續向陽而生,露出蓬勃的生機和韌勁。
說完一番斬釘截鐵的話,她像是用光了自己的勇氣,又或者是要為更勇敢地袒露内心積蓄力量,她有點羞怯地垂下眼簾,過了幾秒,又鼓起勇氣擡眸看他,看起來很軟的粉紅色唇瓣開開合合,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像放進他耳朵裡的羽毛。
她說:“何炎哥,其實...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是因為我想像你這樣,堅定地做自己,對不喜歡的事說不,但是我沒你那麼勇敢,還很貪心,除了自我,我還想要理解、認同...和愛。”
何炎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的哪個部分,心跳忽然就空了一拍,像在夢中突然踩空了樓梯。
他突然覺得,今晚其實并不算糟糕。
姜蜜也不清楚事情是怎麼進展的,開始時她隻是想一個人來吃頓燒烤,後來她遇上了何炎哥,她其實有點慢熱,可不知怎地,她和何炎哥熟悉得這麼快,竟然已經到了能談心的地步。
後來何炎的情緒恢複了正常,他倆又吃了些東西,何炎喝完她叫的那瓶啤酒,又再喝了一瓶。
姜蜜沒喝酒,她清醒地看着何炎一手拄着臉側,他可能有些累了,垂着眼睛,神色倒很正常。
姜蜜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叫了他兩聲沒有回應。
她懷疑何炎是睡着了,起身走到他身旁,輕輕推了下他的肩膀,又叫他,“何炎哥...”
姜蜜發誓她隻用了很小的力氣,何炎卻被她推得胳膊往一側滑去,他的頭跟着往下落,靠在胳膊上。
姜蜜吓了一跳,怕他再動的時候會碰到一旁空的啤酒瓶,忙伸手想扶他。
姜蜜的手懸空放在何炎腦後,防止他腦袋從胳膊上跌下去。
何炎卻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看起來有點渙散,卻執着地試圖看清她,半晌,突兀道:“我媽媽小時候都叫我阿炎。”
“啊?”姜蜜被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一愣。
何炎不做聲,隻直勾勾地盯着姜蜜,像是她說不出他滿意的回答,就決不罷休一樣。
姜蜜呆了呆,突然福至心靈,試探性地叫他,“阿炎哥?”
何炎還是那麼盯着她,卻突然笑了,他側着臉半靠在手肘處,從下往上擡眼看她,輕輕開口,聲音因為姿勢的原因有點啞,“再叫一聲。”
“阿...阿炎哥。”
姜蜜突然感覺緊張,臉頰也有點發燙,她移開視線,伸手想把何炎拽起來,何炎順從地跟着她起身,走路時腳步卻踉跄了下。
如果不是姜蜜扶住了他,險些就摔倒了。
姜蜜直到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何炎喝醉了。
姜蜜看一眼半靠在她身上的人,一時間哭笑不得,明明看起來應該很能喝的樣子,酒量竟然這麼差。
灌醉何炎,竟然隻需要兩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