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折進來的光亮薄了一些,宋昭甯眯起眼,細而長的手指勾過紗簾。
幾乎沒有任何的遮光作用,美是挺美,像缱绻的白色羽毛,泛着淡淡的淺色薄光。
顧馥瞳就像一道不為人知的咒語,将聞也禁锢原地。
她擡起眼,眸光緩緩流轉。
一息之後,從容而意興闌珊地落下。
三百萬,是席越開出的籌碼。
是那夜粉鑽鬧劇後,他本人操盤的單方面賭約。
對他們這幫浸淫潑天富貴的二代,或許連一輛跑車輪子都夠不上。
宋斂贈給懷願的高定禮裙不止三百萬;
在護城想用三百萬買一套房子大概能獲得可憐的三十來平方。
宋愈每年的灣流保養費在千萬,三百萬隻夠一個季度。
郁理收藏的喜馬拉雅鉑金遠超三百萬。
哪怕是宋昭甯,和上一任年輕小男友分手時,好聚好散的資源也超出了一輛德系benz的價格。
但對聞也來說,三百萬,是聞希的手術費用,是購買一條人命的價格。
宋昭甯不是沒想過插手,但她越插手,席越就越像嗅到了血腥氣的頭狼,勢必要造成難以挽回的結果。
比如那個被困在暴雨夜裡,遲遲等不到救護車的少女。
約定俗成的社會法則無法對席越産生約束,他這人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隻有在宋昭甯面前,還能披着道貌岸然的面具裝模作樣。
他就像一個極其不穩定的定時炸彈,沒有人知道他會在哪一刻忽然爆炸,然後連坐三千公裡的所有人事一并毀滅。
宋昭甯不打算和顧家人直接聯系,而是讓唐既轲迂回地找費鳴。
事情發生在他的地界,于情于理,做個中間人不算很虧,更何況,她開出來的價格沒有任何的野心家可以拒絕。
本來就是鬧劇,席越不占理,任由他發兩天瘋就算了。
誰知道費鳴當晚收到了三百萬的轉賬,備注xi。
事情仿佛可以輕飄飄地揭過去,好像又不行。
沒有人可以預判瘋子的腦回路,而且,也不應該有人去預判瘋子。
宋昭甯微一歎息,松了手指,紗簾蕩起的堆雪般的海潮,清冷安靜地拱到她臉上。
“馥瞳是個好孩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很多天真,很多浪漫,還有一點随時可以放棄的現實。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她說不定願意為了你對抗她的家庭,顧家就一位小姐,而父母經常為了兒女妥協。”
聞也目光一沉。
清瘦手指無意識的曲張,像是竭力保持清醒,修剪齊整的甲蓋用力地掐住掌根邊緣,他忽然輕慢地笑了一聲。
“宋總。”他咬着字音:“你也曾經為了什麼人對抗過嗎?”
其實是很僭越的話題,聞也出口便後悔,他偏過頭,下颌線因為咬肌緊繃而愈發冷硬。
宋昭甯撚着白皙指腹,柔質的煙味缭繞。
她想了想,起身撥開銀色鴨嘴水龍頭,緩慢地沖淨手指。
“首先,我很好奇,在你眼裡,我是這種,沖動的、易怒的、容易被美色蠱惑到的人?”
她是慢條斯理、勻淨明晰的聲線,似笑非笑着:“其次,如果我這麼多年走的路,還要用上‘對抗’二字,未免可笑。”
“最後,你可以叫我宋昭甯,我以為我們已經不是疏離到‘宋總’的關系。”
水停了。
她輕輕振掉從沿着柔皙虎口滾落的水珠,眸光一時錯到了自己看似無恙的小指。
一哂,嘲弄地收回了目光。
聞也攥着門柄的手背青白,筋骨因為克制愈發嶙峋明顯。
喉結咽了下,聲線壓到沙啞。
“如果不是我這張臉,你當時、當時會把名片給我?宋昭甯,你的名片批發的嗎?”
“當然不是。”
她又笑,瑩白指端有節奏地輕敲吧台,又滾了點晶亮的水迹,她便順着那縷微妙的冰涼,拖出一條長長的、晶瑩的痕迹。
“漂亮的男孩子比比皆是,你聞也,不是我的最優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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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誰又提了新款柯尼塞格,誰又重下血本改裝邁凱倫,誰又包了一線頂流,和三金影後玩暧昧,男男女女、花前月下,這些逸聞,聽多了,容易索然無趣。
仿佛他們在繼承偌大家産時也一并繼承了惡習,直到開始有人将目光轉到宋昭甯身上。
上次見面,她帶的187奶油小生,像極了顔值巅峰的古天樂;上上次見面,挽着某新貴小太子,對方比她高一個頭,窩在她懷裡嬌夫逼人;上上上次見面,紙醉金迷中點了八個男模,最後隻帶走了兼職打工神似金城武的男大學生。
她換男人的速度比全球高定線的VIP買手還要誇張,别人翻lookbook還得審視幾秒,她完全是見一個捧一個。
便有些不入流的傳聞。
因為換人太快,也頻繁,那些面目模糊卻統一漂亮的男孩子,在護城二代圈子裡有了統一的title:玩具。
柯尼塞格是玩具,雙尾翼邁凱倫是玩具。
漂亮的男孩女孩都是玩具。
她隻不過喜歡一些漂亮的男孩子,隻不過是喜新厭舊快了一點,她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