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沒有裝作不認識,靳熠招了招手,讓程臻坐到自己身邊,程臻穿過一衆聰明絕頂的人,走到主座旁邊的那個位置,像紅燒肥腸裡的一根白菜,她出現在這裡,實在不合時宜。
“你怎麼來了?”看起來,靳熠對這整件事情都不知情。
程臻拉開凳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為什麼來……理由顯而易見。”
“楊名還真是……”靳熠後面說了些什麼,程臻沒聽清楚,她假裝十分拘謹地坐下,微低着頭,避開四周投過來的眼神。
靳熠聽起來并不高興,程臻心想,這大概說明他并不同意楊名的所作所為,如果是這樣的話,希望他能在這頓“鴻門宴”上幫自己一回,事到如今,在這整個包廂裡,程臻能指望的人,也就隻有靳熠,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他的面相,确實是這裡面最善良的一個,其他的人,要不滿臉橫肉,鼻孔都仿佛在往外冒油,要不一眼看去,城府深不見底。
“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對程臻來說,就是現在。
“不是說我們今天晚上就是我們幾個老男人的酒局嗎?怎麼把程臻也叫來了。”靳熠似笑非笑,往楊名那裡瞟了一眼。
“呦,原來認識,”揚名還沒說話,程臻身邊的那個人倒先起身了,直接端了瓶白酒就往程臻面前的杯子裡倒,甚至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就把酒杯倒滿了,“我就說呢,靳總的生日宴,全是老男人怎麼行,總得叫些年輕漂亮的姑娘來吧,你們還認識,更好,也不用拘束了,不知道姑娘酒量怎麼樣啊?”
程臻整個人都是懵的,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拿着白酒瓶的這個男人,表面看上去挺正常,一開口卻滿嘴酒氣,也不知道之前已經喝了多少壺。
程臻看着面前的無色液體不知所措,她甚至在想,不知道這酒度數有多高,用打火機能不能點着。
“她怎麼可能喝這麼多酒,把這杯撤下去吧。”一隻手搭上程臻的肩膀,靳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服務員應聲收走了被倒滿了白酒的杯子。
那男人的酒一下醒了大半,有些尴尬地坐回位置,程臻的視線這時才從眼前一片小小的區域解放出來,她向前看了一圈,發現臉色難看的楊名。
不行,還不能忽略這個人,小論文要想發表,還得楊名點頭,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畢業重要,畢業重要……
程臻在心中默念幾遍,之後非常不情願地說道,“沒事,酒我還是能喝點……啤的,今天是靳總的生日,我當然得喝點。”
楊名不是什麼大度的人,程臻十分真切地希望,自己不要得罪他,目前這種平靜的日子還能持續下去。
靳熠倒是沒想到程臻會是這個反應,他向着服務員挑了挑眉,“那就拿兩瓶啤酒上來。”
程臻面前的杯子再次被倒滿,她心裡盤算着,之前在家的時候,最多喝過兩瓶,沒醉但有點上頭,自己這次應該沒問題。
敬酒喝酒,說别人愛聽的話,程臻也不是不懂,之前回家的時候不知道被各種親戚教育了多少回酒桌文化,這次倒正好用上了。
今天晚上這頓飯,最終吃得比程臻原本設想得平靜很多。
這桌人聊了一晚上,談天說地,程臻一直豎着耳朵,想要打聽一些關于課題投資的消息,但最終什麼也沒聽到。
這頓飯的主角是靳熠,但衆人似乎并不關心他在所謂新興的醫療領域投資了多少,更多的是在談論他家族的生意。
看來楊名也沒啥收獲。
程臻想着,心情暢快起來。
飯局結束後,衆人十分有默契地先走了,留程臻和靳熠在最後。
不知道别人怎麼想的,但程臻卻忽然覺得,兩人的關系能變得正常起來,他們緊挨着坐了一個晚上,連汗毛都沒碰到,兩人之間保持了一種十分微妙的禮貌。
他們慢慢走出飯店,晚風一吹,酒氣散去大半。
靳熠看着她,輕笑,“以為你是個刺頭,其實就是個兔子。”
程臻沒反駁,她可不就是個兔子。
“不應該感謝我嗎?不是我的話,你早不知道被灌多少酒了。”
“但如果不是你,今天晚上我根本就不用來。”
“呦,又變成刺頭了?”
程臻知趣閉嘴。
“也是,哪個女生會想來呢,那些人自己都年過半百了,總想拉着那些比自己女兒還小的人喝酒,也不覺得惡心。”
程臻聽到這話,神色微怔,看來在某些方面,眼前的這個男人有着達到平均線的道德水平。
靳熠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神色是程臻從未見過的陌生。
“風口上的豬飛起來了,結果豬都以為是自己的功勞,這些人,滿腦子都是肥油,該交際的還一個都不能落下。”
原來靳熠也讨厭他們,怪不得今天晚上興緻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