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堯沒敢再多做停留,直接沖進雨裡跑到對面的樓裡。
走廊裡繞不開的冷氣與消毒水味,瞬間裹挾了全身,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寒氣襲來。
“阿嚏——”
蘇堯忍不住打噴嚏,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順着記憶往裡面走。
愈來愈黑,他卻絲毫察覺不到,僵硬機械地往深處走。
緊閉的窗戶,冷風還是能透過縫隙吹在身上,烙鐵一樣冰冷的裹在身上。
黑發男人的腳步最後停留在一扇門前,然後行屍走肉般擡起胳膊,推門進去。
刺骨的寒氣瞬間浸透他全身的細胞,而蘇堯卻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自顧自地往裡走。
手掌落在冰櫃裡,彎腰用力拉出來。
麻木的目光對上那雙猙獰慘白的眼球……
“哈——”
男人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像嘲諷像同情,蒼白的指尖流連過那張近乎透明的臉,
“原來我們都一樣。”
深色裹屍袋垮在腹部,松松貼在躺着人的身體上,胳膊彎曲180度,極其用力地貼在冰冷的櫃子裡。
蘇堯的手指也開始泛白,漸漸出現一層凍瘡,嘴角擠出一抹苦笑。
随後又将猙獰不瞑目的人退了進去……
他又拉開一個透明的櫃子,自己倒了進去。
膝蓋貼在胸膛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他感覺全身都在發抖,頭發濕哒哒的黏在頭皮上,蘇堯感覺更像是冰冷的儀器。
用以測試自己的殘存價值。
最後疲憊地愛上了眼睛,整張慘白的臉被無邊的黑暗包圍吞噬。
鏡頭越來越遠,木門悄然合上。
“這樣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長發女生環胸站在樹影下,搖曳的影子落在臉上,晃晃來晃去,褐色的疤痕仿佛也在跟着動。
語氣裡沒有任何不忍與憐憫,擡起頭凝視着對面臉色近乎透明的男人。
深邃的五官凍在昏暗模糊的光圈裡,男人微微皺眉,好看的容貌染上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殘忍嗎?”
他的語氣毫無波瀾,就像是從最遙遠最寂寥的深處飄出來。
男人慢條斯理地用毛巾擦拭着指縫的液體,淺色眸子落在每一處縫隙,白巾染上暗紅色。
他緩慢地擡起修長的手指,對着月光,眼神流連細緻,仿佛在查看什麼。
虛弱的月光偏心的包裹住他的指縫,貼心的勾勒出細膩的線條。
每一處都像是精心雕刻的藝術品,透明的茄色臉頰無處不透露着精緻與晦暗。
“好像也不錯。”
女人捏着下巴裝作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
“新人嘛,總是會矯情。”
說完女人向前走了兩步遮住男人審視的月光,對着他鈴鈴地笑,露出兩顆圓潤的白牙,側臉褐色的疤痕完全遮不住女人豔麗的色彩。
反而更加具有故事感,散落的長發遮住狹長的眉眼,彎着的眸子看起來不谙世事的天真,而削尖的下巴又露出内心的野心與力量。
男人冰涼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指腹擦過柔軟嫣紅的唇瓣,眼神纏綿又清白。
女人突然又向前伸了一大步,近到臉頰微微一動,鼻尖就會擦到男人的嘴唇,她還在笑,笑得更加明媚豔麗。
月光依戀地流連在她的眸子裡,明亮又誘人。
衣領因為她的動作松松垮垮貼在脖子上,露出一小條雪白的胸膛和鎖骨的輪廓。
男人指尖捏住的下巴,白皙的臉頰顯得更加小,後人的眸子蕩漾。
他歎了一口氣,輕得像如水的月光。
用另一隻手替女人撩開碎發。
傾灑的月光流轉在交錯的視線之中,愈來愈濃,愈來愈綿長……
人影與樹影交織在一起,婆娑斑駁。
“咯吱咯吱”
猩紅的大嘴裡嚼着什麼堅硬的東西,發出尖銳的聲音,嘴角還勾出長長的難聞的粘液。
“吐”
掉出來幾片骨頭碎,流着膿瘡的手又伸向另一側,從潰爛的人體上拉過另一手臂,血肉模糊,接口處還血淋淋地流着。
這隻兩張臉臉疊在一起的怪物又貪婪而惬意地咀嚼起來,兩個腮幫子高高鼓起來。
沒多會兒,地面上隻剩下殘存的頭皮碎片、黑黢黢的毛發、血淋淋的靡肉。
臉疊在一起的四條胳膊緩慢地向前爬,手心腳底在地面上留下長長的拖痕。
月光的演繹下隐匿起來……
樹影微動,蕩然無存。
蘇堯第二天是被凍醒的,他感覺全身貼在冰塊上,手腳冰涼,腦子也快被凍僵了,死死地貼在身上。
可是意識卻被禁锢在噩夢裡,無盡的掙紮,呐喊呼救,最後眼睜睜看着自己在泥潭裡越陷越深。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寂寥的氛圍,要砸死人的空洞。
越來越深,越來越沉重,知道黑壓壓的天徹底砸在臉上,蘇堯才猛地驚醒。
白花花的天花闆映出他驚恐的表情,呼吸困難,全身僵硬發抖,仿佛剛剛經曆一場生與死的競賽逃亡。
胸膛的心跳在劇烈起伏,“砰砰砰”快要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