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身旁人變得僵立,嘴唇發白顫抖,手裡扣着沙發上的罩子。
“那個人,滿臉都是蛆蟲,身體像掏空了一般,很吓人……”
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黑眼球震顫。
“肚子上霍開了一個大洞,流出了很多很多東西,難聞,”
說到這,蔣力還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表情很痛苦,眉頭緊皺。
“我看見姐姐跌跌撞撞的爬過來,手裡的包都丢了,可是後面的人呢一直不肯放棄,每走一步,我看見他空蕩蕩的肚子就開始搖晃,後面還留下了褐色的腳步。”
“我不敢擡頭看他的臉,但是我聽到了好幾種可怕的聲音傳過來,四面八方的,像把我們團團圍住了一般。”
“我吓傻了,癱軟在地,本來吓倒的姐姐就立馬跑過來,抱起我。”
“可是那個可怕的人也追了上來,我摸到姐姐後背流出了很黏很熱的東西,糊了滿手,姐姐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頭發糊住了她的臉,我吓得不敢動彈,抱着姐姐閉上了眼,那個人嘴裡吐出了難聞的氣味,但我已經沒力氣再跑了。”
“我隻想守着姐姐,我以為下一個倒下的就是我。”
“可是,突然,那個巷子裡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叔叔,他救了我,還治好了姐姐,但是他告訴我們,告訴我們永遠不能再提這件事情。”
“那個人是誰?”
蘇堯趕緊問道,但對面的人還沉浸在回憶裡,嘴唇顫抖。
“不能說這件事情,可是可是,姐姐----”
蔣力又開始抽泣,全然沉浸在悲傷之中,聽不見蘇堯的聲音。
對面的男人隻好繼續安慰他的情緒,親昵的哄着他,直到懷裡人的身體不再顫抖,聲音也變得清晰,擡起了頭看見蘇堯明亮的瞳孔,又開始了傻笑。
像剛剛結束了一項沉重而巨大的任務将腦袋靠在了蘇堯的肩頭。
看起來似乎還有些開心?!
大雨沒有任何停下來的征兆,嘩嘩直流,沖刷地面,洗滌人心。
蘇堯看着蔣力,他和姜文說的情節大體相同,但是很詭異,蔣力說得格外詭異,他的情緒轉換的很突然。
他的臉頰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可是悲傷的情緒已經一掃而空了,甚至有些期待。
淚水侵濕了額前的碎發,糊住眼睛,身體蜷縮在一起,瞳孔之間卻變得很明亮,燈光落在裡面映出一張黑發男孩的臉。
他咧出白牙癡癡地笑,伸手回抱住蘇堯,将腦袋垂在他胸膛裡,嘶啞着聲音說。
“哥哥,我很害怕,其實--”
“姐姐不在的時候,我總會做夢。”
“夢見,姐姐的肚子也被掏空了,然後…”
淚水浸透了蘇堯的衣服,蔣力抽噎着努力說清楚話。
“一個人,隻剩下我。”
他的聲音變得很難模糊,甚至分不清哭和笑,蘇堯感受到一團熱乎的東西在胸膛裡翻滾,他還是控制不住的心疼“弟弟”。
路況困難,蘇堯也擔心剛才情緒崩潰的蔣力,選擇留了下來。
他和蔣力擠在一張用木闆搭起的床闆上,睜着眼看空蕩蕩的天花闆,窗邊時不時傳來雨滴拍打聲,然後滑落,連帶着還未入睡人的心。
一個巨大活物的呼吸讓人無法忽視,而越來愈不明朗的局勢更讓他難以入睡,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節,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巨大的網,而每一個細節的點都是觸手可及,将人緊緊包裹在其中。
蘇堯感覺很悶,記憶是最寶貴的,可是什麼呢?
切身經曆的不算嗎?
如果眼睛會說謊,什麼才算是真實發生的—什麼才是可以信賴的。
頭頂昏暗的燈到點就自動熄了,眼前模糊,耳邊呼吸聲雨聲交疊在一起,腦子裡漿糊般的思緒緊緊勾連,困意終于如潮水般裹挾而來。
“哒哒----”
好像剛睡着,他就聽見了開門聲,手下意識地往身旁摸,空的!
沒有一點餘留的溫度。
模模糊糊的聽見了有人在廚房裡倒騰什麼,他下意識以為蔣力給姜文收拾晚飯,然而他聞到的并不是食物的香氣。
———反而是一股腥臭,仿佛被鹽水浸泡了上百年。
黑暗之中蘇堯猛地睜開了眼睛,門口開着,外面透着光。
他摸索着做起來,緩緩走到門口旁,那股腥臭也越來越重,仿佛直接越過鼻腔,從他的身體細胞裡穿透進來。
“那些事……我都知道,我真想把你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