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目光掃過了正緊張而急切地注視着自己,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問題的凡茵,葉姈遲疑兩秒,最終還是決定暫時不糾結萬喬的身份問題。
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呢,而且也不能确定凡茵究竟會是自己的隊友還是對面的人。
先慢慢來吧。如果對方的身份真的有什麼問題的話,接下來梳理記憶的時候一定會出現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方,也就是所謂的“聊爆了”。
到時候對方無可抵賴,自己自然可以慢慢觀察情況,再以此決定接下來到底是直接跑路,還是可以留下來痛打假面人。
“你們的記憶是不是也有很奇怪的地方?”
凡茵率先打破了各懷心思的沉默。
她大概算是在場的三人之中最坦誠的那個,自從發現自己的記憶,可能出現問題之後就滿心焦慮,隻想找認識的同學好好對一對過往的記憶,然後确定到底是自己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做噩夢了。”
凡茵身體在輕輕的顫抖,看得出來,那個噩夢給她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噩夢?
葉姈的心好像被這個詞觸動了,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将浮現……可惜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名為記憶的迷霧之下,她最終一無所獲。
不過,她至少知道了,自己的過去一定和“噩夢”這個詞緊密相連。
這樣想着,葉姈拍了拍凡茵的肩膀,無聲地給予了一點安慰。
凡茵勉強朝她擠出一個笑容。
“讓我好好想想……夢中的我站在宿舍樓下面,然後看着上面的天台……”
“那裡好像有一道影子一閃而過——也許是兩道,我有點記不太清了,總之……”
她連牙齒都有點打顫了,任誰都能感覺到她的恐懼,然後為這個幾乎快要被噩夢給逼瘋的女孩升起一絲憐憫。
然而很奇怪,凡茵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這一切就像是她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她的心其實遠比身體表現出來的要平靜,仿佛那比最深沉的噩夢還要可怕的一幕并沒有給她留下多麼深刻的心的陰影,隻是司空見慣的東西罷了。
可是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怎麼可能會對鮮血與屍體感到習以為常呢?
而如果她其實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麼恐懼,那麼又是什麼東西,正在逼迫着她做出名為“恐懼”的生理反應呢?
凡茵咬了咬後槽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比噩夢中看見鮮血與死亡更加深沉的恐懼。
人類能夠主宰自己的身體,包括死亡,這是她們天然擁有的權利。
但如果有一天,這項權利被更加高層次、無法理解的力量所剝奪了呢?
這也是她醒來之後感到如此恐懼的原因之一。
她感覺自己似乎變得有點不像是自己了,但卻無法确定“自己”到底該是什麼樣子,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現在的種種表現其實并非……
打住,不要再細想下去了。
某種悚然的直覺讓凡茵果斷放棄了思考。
接下來的話語變成了單純的陳述——主要是給另外兩位同學描述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讓她恐懼到顫栗的女生死亡景象。
……而不知道從她開始講哪句話的時候起,她突然感覺到了某種極為微妙的注視。
一開始她還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但是空蕩蕩的客廳裡面隻有她們三個人。
兩位同班同學都在非常認真的傾聽自己荒謬的噩夢,暫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安靜地注視着自己。
注視着……
凡茵突然感覺身體變得沉重起來,原本不知是真是假的顫栗幅度越來越大。
“怎麼了?”
一隻冰涼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似乎想要給予她一點安慰。
那個自稱萬喬的女生擡起頭,揚着蒼白空洞的笑容。
凡茵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讓自己不要将這隻手甩下去。
她在心裡無聲地尖叫。
不會有錯的,用那種飽含惡意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人……絕對是她!
“喂。”女生收起了笑容,在慘白的臉上挂着的兩顆過分黑沉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凡茵。
之前那股熟悉親切到足以迷惑大腦的感覺已經漸漸消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陌生感。
女孩靠近了她,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發出了惡意滿滿的呢喃——
“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