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書還保留着剛剛攤開的樣子,刷了一半的數學題旁邊全是草稿的痕迹。
他有時候覺得,高三下學期這個概念有時候不像是一個既定的學年,反倒更像是某種約定俗成的生死攸關的階段。
過了這個階段,很多東西就在一瞬間發生質變。
高考一過,孩子就不再是孩子,而是可以承擔完全刑事責任的成年人,要離開熟悉的環境去更廣闊的大世界裡去探索去磕碰,盡管經過了十八年規訓的孩子們還沒辦法在那一下就找準人生的方向,但沒人會管這些,因為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迷茫着走過的。
起碼在高考這個節點過後,人就擁有了短暫的自由。
沈懷川随手拿起一隻黑筆轉悠了兩下,皺着眉頭和題目做起了鬥争。
經過一年多的奮鬥,他已經基本可以穩定在五百三十分左右,但這僅僅是擦邊過一本線的水平,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上北京的學校。
雖然用他老爸的話說,這已經是祖上燒高香了讓他終于開了竅的結果,但沈懷川卻也不太會把老爸那不着調的話真當真,就此安于現狀了。
他還想往上夠一夠。
如果說一開始的目的單純是為了跟江栩甯考進同個城市的學校,但學到後面,沈懷川越來越覺得考學這件事,本質上還是為了自己。
平台、環境、周圍的人。
很多他從前覺得沒什麼必要的東西到了高三沖刺的階段似乎都變得重要起來,周圍的人也是一樣。他不知道這是環境的熏陶還是自己忽然覺醒了,但總歸也是件好事。
今天晚上最後一節是曆史課,許青講完卷子後便留了幾分鐘的時間自習,自己從辦公室拿來了一個倒計時的白闆挂在了教室的門口的空閑處,還貼心地寫上了倒計時的天數,一百二十天。
距離高考隻有四個月不到的時間了。
班裡瞬間一片哀嚎。
“我的天這壓迫感也太強了!”
“許老師不要啊,能不能把這玩意放後面黑闆上,我不想一擡頭就看到倒計時——”
“支持,這也太吓人了。”
“殘忍、太殘忍了——”
許青笑了,語重心長道:“那可不行,我拿這個來就是為了提醒你們還有多少天,放後面就沒有效果了。這可是你們上上上屆學長學姐沿用至今的白闆,要珍惜,知道嗎?”
“當然了,我也不是為了讓你們有多少壓力,隻是把時間量化,記錄下來而已。你們最近要是有什麼感想啊勵志語錄啊都可以記在這個白闆上,互相鼓勵。”
學生們的哀嚎聲又持續了一會,這裡面就屬齊越的聲音最大。
沈懷川低頭一聲悶笑,扭頭給出了合理的建議:“大越,我建議你幹脆每天放學的時候把那白闆上的數字再改回來,這樣就可以假裝一直有一百二十天了。”
齊越的嘴角抽了抽,“你可真是個天才啊,你自己怎麼不上去改呢?”
沈懷川壓低聲音笑道:“我這不是得埋頭做數學卷子嗎,我不提前做,誰給你講大題啊,對吧?”
齊越被戳中了笑筋:“嘿,那我不找你給我講了,我找冉冉去,要是冉冉不會的,我還有老徐呢。”
一旁的徐承理聽不下去了,打斷了兩人沒有營養的鬥嘴:“能不能安靜點。”
兩個人頓住了。
但很快,便再也安靜不下來了,因為下課鈴響了。許青離班以後,班裡原先窸窸窣窣聊天的聲音此起彼伏地放大再放大,瞬間喧鬧起來。
大家放下筆,準備去食堂吃晚飯。
齊越的食欲最旺盛,基本上是一打鈴就直奔夏冉拉着人一起吃飯。
隻不過今天夏冉生病請假了,齊越便跟以前一樣,拉着他和老徐一起奔向了食堂。
齊越邊走邊問:“不過說起來,大江是不是去外地去考試了?”
沈懷川點頭:“嗯,但是很快就回來了,估計三月之前吧。”
“其實我還挺羨慕大江的,這麼緊張的時候還能全國各地飛,我就沒這個機會。”齊越說。
徐承理無語凝噎了:“人家是去考試的,又不是去玩的,沒你想的那麼輕松。”
沈懷川不動聲色地鎖了齊越的喉,“就是,要緊張也跟我們一樣緊張好吧。”
齊越被勒得有點呼吸不暢,火速求饒:“是是是,怪我沒那個藝術細胞,沈哥你快撒手啊——”
沈懷川卻沒馬上撒開手,反而勒得更緊了些。
壞了,還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幾天不見而已,他又開始想念自家竹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