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做了什麼出格的行為影響了你,我在這裡也得跟你道個歉。”廖雅君鄭重道,“如果不是我随口提到了你和阮清的來曆,他不會知道你也是博林畫室的學生,那麼精準地定位到你的位置。”
江栩甯微微搖頭:“這跟學姐沒關系,更何況唐學長他……也沒有特别影響我什麼。”
廖雅君釋然地笑了:“我知道,你有你的小男友護着你,當然不會被他一點花言巧語就影響了。”
江栩甯瞳孔微縮。
什麼,小、男友?
唐銳連這個都跟廖學姐添油加醋地提到了?
“嗨,你就不用在我面前遮掩了,都是一類人,唐銳能看出來的,我也能看得出來。”廖雅君轉過身去,拿出了兜裡的火機,“不介意我抽煙吧?”
江栩甯怔怔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反駁,但很顯然已經晚了,隻是蒼白地說了句:“……那還請學姐不要告訴其他人。”
“不會。”廖雅君眨了眨眼,“在沒有能力承擔後果的年紀,不會有昭告天下的勇氣。有點責任感的人都會這麼做的,我是過來人,比你更知道被迫妥協的難處。”
“不好意思啊,我很少跟人說這麼多話,估計也是被阮清吓的,跑你這兒來找認同感來了。”廖雅君吐出一口霧氣,自嘲地笑了笑。
女士香煙的味道并不嗆人,再加上在透氣的走廊,擡眼便可以看到天空,江栩甯沒覺得有多難聞,隻是莫名從廖雅君的神情中覺察到幾分落寞來,緩緩回答道:“沒關系,學姐,我相信阮清不會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目标的性格,你不用擔心她的學業受到這方面的影響。”
“嗯,這倒是。”廖雅君說,“當時挑重你們倆當我的模特,就有這方面的原因。”
江栩甯眼皮微擡,“什麼?”
廖雅君笑了笑,煙圈一點點消失在空氣裡:“你們的外表很精緻漂亮,甚至可以用脆弱來形容,但眼神卻很堅韌,就像原本遠看以為是菟絲子的植物,湊近才發現是剛剛生長起來的松樹苗。”
“我很喜歡你們身上的氣質,那和我選擇的主題蝴蝶很像。往往看上去脆弱不堪徒有華麗外表的事物,說不定也能爆發出意想不到的能量。”廖雅君最後留下了一句,“我希望你們都能破繭成蝶,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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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霧城的第一天,老胡沒有安排寫生内容,江栩甯和張海被安排在一間房間。
民宿的容量挺大,江栩甯一個人躺在下鋪,餘下的空間還有很多,可他輾轉了許久,還是睡不着。
不是廖雅君那些近乎于對他寄予厚望的話語。
而是他第一次無可避免地意識到了一點。
他和沈懷川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僞裝,在更加有經驗的同類面前,是可以輕易被拆穿的。
夜幕降臨,霧城的秋入夜後比江城更冷,江栩甯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卻睜開了眼睛。
已經有人發現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盡管江栩甯對廖雅君是信任的,可他沒那個勇氣對身邊所有人都保持這種信任。
不是所有人都有尊重他人隐私的禮貌,甚至不是所有人都有不傷害别人良心。
這一點他很早就知道。
可他還是主動跨過了那條線。
明明隻要他不松口,一切都不會真正開始,可他還是因為沒那麼充分的自制力,提早享用了那份甜蜜。
這樣的甜蜜,也有可能成為一把利刃,刺向自己,也刺向他那麼喜歡的山川。
他和母親的關系才稍微緩和那麼一點,才摸索着找到了半截人生的平衡支點而已,到底是哪裡來的勇氣,在十七歲的年紀做下那麼荒唐的決定。
江栩甯知道自己的手機不停的閃爍,是沈懷川發來的消息,但還是按下了靜音,放置在了枕頭下。
他獨自想了很久,才堪堪入睡。
半夢半醒之間,江栩甯忽然感覺自己的雙腳,連同心髒都懸空了。
像一條沉溺深海的小魚,因為貪戀暖流的溫度,進入了眩暈狀态,順着水流的方向沒有忌憚的向前,才驚覺到處都是暗礁。
但這時候再逃離也來不及了,他隻能面對,直面那些可能會來臨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