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雲熹反應過來,奈何身體被封印一半變,得遲鈍無比。
而雛焘手中的怒春侯劍上還有虛誕濁氣未散,一抹黑煙裹在劍刃上,用力刺向追雲熹脖頸之處。
幸好戚光盈對雛焘劍法無比熟悉,早有預感他的出招方式,用盡紅蓮真氣才替追雲熹攔下這緻命一擊。
隻擋了一下,紅蓮氣盾就頃刻消散,被雛焘暴怒之下的劍氣擊得粉碎。
内息紊亂,戚光盈悶哼一聲,必須靜下來調息片刻。
見戚光盈擋下那一劍,雛焘沒再繼續施力,而是對追雲熹道:“你真打算躲在戚光盈身後,那我也無可奈何,但你不會這麼沒出息的,來——”
被他言語激怒,追雲熹雖怒極,但挂心戚光盈的安危,正猶豫不決。
戚光盈睜開眼睛,緩緩道,“雲,盡情去大鬧一場吧。”
追雲熹驚訝他居然不再攔着自己了,喃喃道:“小滿……”
“我答應過你,會幫你離開兕方城。”說完,戚光盈再次閉上眼,竭力調息,“一定。”
手中魔劍發出狂笑嗡鳴,如同上古大妖伏龍離蛇在氣蒸山搖晃出的巨型天災,在追雲熹手中劇烈抖動起來。
追雲熹點點頭,目光盯緊那個逐漸消失的白衣人影,緊跟上去。
很快,他察覺自己仿佛陷入迷宮之中,雛焘的身影似近似遠,若隐若現,連怒春侯劍也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十六,其中有真有假,有虛有實,追雲熹隻能憑嗅覺勉強分辨到底哪一劍才是真。
眼前繁花開滿,追雲熹擋下這一劍。
誰知雛焘露出輕蔑一笑,身影再次消失,仿佛在玩一場貓捉老鼠的把戲。
追雲熹停下腳步,覺出對方的戲弄,不再繼續接招。
在捕到雛焘氣息的瞬間,他竭力揮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劍法。
玄銀即為陰陽之兩極,黑色雷電迅速将銀色閃光引至爆炸,猶如兩條正在糾纏互喰的蛇一樣,狂亂抽搐,将觸碰到的一切都撕成粉碎狀。
萬福永壽宮縱然堅不可摧,也在他輕輕揮舞之下,破開一個巨大豁口。
“滾出來!”
話音剛落,追雲熹就聽到耳畔傳來的細微閃雷聲。
他所站之處,一道銀光突然從上空劃過。
猶如一枚恒星墜落,潔白如銀鏡的地面登時炸開,煙雲暴湧而出,把萬福永壽宮變成洶洶噴氣的氣蒸山模樣——
這一擊讓整座宮殿猛烈搖晃,高牆上的壁畫也四分五裂,最嚴重的那道龜裂紋路在天帝桓昙的岩彩神軀上,将天帝的輝煌神軀從左肩劈到右腰,斜斜一分為二。
若不是法術加持,萬福永壽宮隻怕早就轟塌倒地,湮滅為廢墟一座。
銀發白衣的身影從滾滾煙塵之中出現。
雷聲響過,萬物寂靜,他手上叮叮當當的鈴聲才顯得尤為恐怖。
雛焘淡淡道:“如你所願。”
空氣傳來濃烈的血腥味,雛焘有十足把握,追雲熹受了他這一擊,哪怕不死也是重傷難愈。
他倆鬧出的動靜大到離譜,想瞞住萬福永壽宮裡的那幫女人們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雛焘聽到各處陣法解除的聲音,那些太後們驚怒交加的質問也在四面八方響起。
但此地煙霧缭繞,她們一時也搞不清什麼狀況。
追雲熹半跪在地上,一手用魔劍撐住身體,一手捂着嘴在咳血,那頭長得離譜的黑發如落于水中的濃墨,全部散開。
雷鳴太子的雪白面龐因嘔血變得妖豔動人。眉間清冷霜色原本讓人聞風喪膽,如今可能是被戚光盈的蓮火全給融化了,雛焘竟也從他這張臉上瞧出令人堪憐的神情。
雛焘把怒春侯收回劍鞘,腦中忍不住想:昨夜的戚光盈一定也目睹了這番景象,恐怕要比我此刻見到的還绮麗百倍。
平複下來的心情又雜亂如麻,或者說從陽度城回來,他每時每刻都因這件事痛苦無比,卻一直在強顔歡笑,故作大度。
今日所見,雛焘也不能再當無事發生。
追雲熹竟敢在大庭廣衆之下,稱呼戚光盈為“小滿”,但戚光盈卻半分不喜都沒表露出來。
明明雛焘當着别人的面喊他小滿,戚光盈總要一本正經制止,說老師應該在外人面前喊他光盈才對。
戚光盈失憶就應該把追雲熹忘個幹幹淨淨,怎麼又能撞在一起。對于其中細節,雛焘卻連弄明白的心氣都沒有了,連眼前都一陣恍惚,想到戚光盈一直在喊追雲熹為“北攝政王”。
什麼北攝政王,他不是最讨厭攝政王嗎——
雛焘分神了一會兒。
見他靠近,追雲熹猛不丁地将魔劍召喚到手心中,朝他劈去殘存的最後一絲重擊。
魔劍揮舞出兩道玄與銀雙色交織的雷鳴劍氣。
雛焘心中一驚,知道這招非同凡響。此刻兩人離得太近,劍氣又太快,他隻能以旋身躲開。
但這兩道雷鳴之間相互吸引,就算能躲開一道,另一道也會重重擊在身上。
嘴角一抹鮮血緩慢溢出,雛焘眉心緊鎖,默默用白袖擦去。
正當兩人焦灼,天界太後們率先揮掃幹淨了此地的煙霧,金丹照亮整座殿堂,顯現出這裡的一片狼藉。
惠武太後從人群中走出,定睛一看這二人,驚呼道:“北攝政王?!你什麼時候來的兕方城!”
聖太後離開陣法,看到這一幕便知是雛焘的手筆。
鲛人嗅覺靈敏,她又聞到煙塵之中有許多令人不解的氣味,但當她聞出雛焘正在流血時,其餘事情全被她抛之腦後。
撥開人群,聖太後一眼就瞅見雛焘袖上血迹,心痛道:“小雛!你怎麼會受傷?”
旁邊另一人滿臉是血,正惡狠狠緊盯着她,雙目森冷猶如地獄爬出的鬼。
聖太後被瞧得心慌不已,也認出他的身份,怒氣頓時壓倒恐懼,吼道:“我當是哪條喪家野狗把我的禦湖啃成那副鬼樣子!追雲熹你膽子也忒大了,我不找你,你倒先敢來萬福永壽宮裡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