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忽然有驚雷聲乍響,旋即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對面宛若魔物的孩子笑了起來,她輕聲道:“随便你怎麼說。”
“但我得提醒你,警官。”童聲悠悠回蕩在寂冷的房間,面容似神魔似妖鬼的孩子盯着她,瞳孔極亮,笑容中有種天真的殘忍,“我明年才滿16歲,而她們已滿十八歲。”
“她們是成年人聚衆毆打未成年人。”
朱容心尖一顫。
她當然知道,根據夏國的法律,在那個冷漠精明的律師手上,這個他們此前都沒有考慮過的前提條件,能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我是不會同意你們任何要求的。”
在這句話說完之後,夏暗歌身上近乎癫狂的妖邪之氣一點點收斂了起來,仿佛軀體中的怪物又一點點退了回去。
那孩子又埋頭學習去了。
坐姿挺拔,是端正标準的好儀态。
朱容一時恍惚了起來,方才宛若魔物現原形的恐怖畫面,仿佛隻是她的錯覺,面前的孩童非但沒有半點怪異邪氣,反而有着廟宇神像式的端方神性之美。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窗外暴雨傾盆,時不時有閃電與霹靂撕破蒼穹。
夏暗歌面無表情地看着陳舊的玻璃牆壁,心中空寂得仿佛已沒有了心髒。
她看見了十三歲困惑痛苦的自己。
也看到了幾個月前,絕望的許雅。
正當防衛的标準如此之高,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樓,非死無法升入。
要麼選擇動用自己身為富人的特權,用财富衡量他們卑賤的性命,做一個可憎可鄙的上位者。
要麼,像普通人一樣——被他們不當人看待,以虐辱來取樂。
除非落下影響生活的終身殘疾,否則施暴者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即便是死是殘,受害者付出的代價,和他們對别人的傷害,也完全不可比拟。
要麼做食人的鬼,要麼做被吃的羊。
在這被成年人當做象牙塔看待的高中校園中,沒有做人的可能。
然而僅僅過了幾秒鐘,夏暗歌便冷漠地收回目光,提筆繼續做原先的題目了。
她心中激蕩的情緒當然沒有完全平複,但她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可一套題寫完,後面卻沒有按照先前約定的那樣立刻出新的知識,她詫異,詢問:“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筆記本上才出現猶疑的字迹。
“我有點難過,所以想不出題目了。”
“……”夏暗歌沉默,她剛剛差點把對方當成了AI家教,直到這句話出來,她才反應過來,她面對的是有自己靈智的器靈,而不是一個機器。
她耐着性子問:“發生了什麼嗎?”
“……”
“他們不應該那樣對你。”
?
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冒出,過于有感情的器靈并沒有讓夏暗歌感動,反而有種恐怖谷式的毛骨悚然。
她沉默了一下,動筆寫道:“那些都過去了。”
“可我很難過。”
“你剛剛想過那麼多辦法,卻唯獨沒有想起我。”
“你甚至求助了你不喜歡的人,卻沒有想到我。”
“我對你來說,是這樣無關緊要、不可信任的存在嗎?”
“明明我們血脈相連,我們才是同類。”
夏暗歌:“……”
原來器靈也會莫名其妙的發神經嗎。
她要是遇事隻想着有一個人來救她,她早死了。
但對方很有用,她勉為其難哄哄它吧。
“因為我怕你會因此有負擔。”
“你被困在器物中,一定很虛弱吧?我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一點小小麻煩,就讓你冒風險救我呢。”
童話故事中,魔鬼因為詛咒被封在了瓶子裡,而這幾天和器靈的相處,她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也隐約地試探出,對方現在應該是比較虛弱且不自由的狀态。
但對方顯然不吃這一套。
“我說過,我因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