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大學的校園超市隔着體育館有一段距離。

不過，斯以璇仔細計算過了，就算是按照她平常散步的速度，在球賽結束之前回到體育館，時間也還綽綽有餘。

所以，她并不着急，步子邁得不疾不徐。沿途碰上認識的同學，還打招呼寒暄了幾句。

不知不覺走到校園超市，她進門時随手提上一個購物籃，徑直就往飲料區走了去。

貨架上擺滿了各種飲料，但她一樣也沒拿，就隻想着找礦泉水。

眼睛一路掃過去，發現前面貨架上有她想要的東西，很快就走過去，一瓶接一瓶的往購物籃裡放。

剛拿到第四瓶，斯以璇就隐約發覺，玻璃窗外好像出現了一道陰影，恰好将她面前明亮的黃昏光線給遮擋起來。

莫名地，心裡浮上一絲悸動。

慢慢掀起眼皮，陰影的輪廓也就慢慢在她眼中變得清晰，随之而來，心底的期待和好奇也一點點升起。

直到那張面孔在眼睛中完整地出現，斯以璇終于确認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沒錯。

隔着落地玻璃窗，向譽澤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傲然挺立。一雙深邃又攝人心魄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目不轉睛地緊盯着前方。

猝不及防的視線碰撞，讓斯以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拿水的手瞬間僵在了貨架上。

下一秒，她眼睛不受控制似的一眨，眉心也跟着皺了下，眼尾帶出詫異的餘色。

停在窗外，看了斯以璇兩秒，随後，向譽澤轉身，從超市門口繞了進來。

視線不自覺跟着向譽澤移動，直到看見他冷着臉，站到了自己面前，僅有幾步之遙，斯以璇才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間急促了起來。

兩人默契地看着彼此，四目相對，眼底各有情緒在翻湧，卻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日落前的餘晖與霞光打在兩人優異的側臉，印刻出一幅美麗的畫面。隻不過畫面的細節，卻帶着一種若隐若現的殘缺。

對峙的最後，斯以璇敗下陣來。

承受不住向譽澤無形中帶來的壓迫感，她咽了咽幹渴的喉嚨，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場僵局：“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聲音又輕又軟，像是飄落的羽毛，落在了人心尖上，刺撓着，癢癢的。

不過說完，斯以璇立馬就咬緊了下唇，臉色顯得難堪。心裡一個勁後悔：嘴巴怎麼突然變得這樣笨，淨問出一些蠢蠢的問題來。

向譽澤神色淡漠，似乎不太想和她說話，但猶豫過後還是接茬，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眉頭皺一下，斯以璇答不上話。

來超市裡，除了買東西，還能是為什麼？

她的問題簡直毫無水平，也難怪會讓向譽澤感到無語。

扯着嘴角，斯以璇很快沖向譽澤笑了一下，掩飾自己的窘迫。

瞥一眼斯以璇手裡的東西，向譽澤眸色不禁暗了下去，嘴角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厲。

随後，他一言未發，直接走近過去，緊貼在斯以璇身邊，從口袋裡抽出右手，拿過了她手邊那瓶水。

向譽澤的手背不經意間擦過了斯以璇的手指。

一瞬間的肌膚觸碰，猛然在緊繃的神經上炸開了花，火花四濺。

斯以璇内心不忍動了一下，眼睫輕顫，不自覺捏緊了掌心的水瓶。

随即，她緊張地側過頭去，看了看向譽澤。

不過，向譽澤倒沒什麼反應，隻是淡定地拿走了那瓶水而已。

刹那間，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斯以璇隻好收回視線，默默别過了頭。

與此同時，向譽澤餘光卻看了過來，隻看見斯以璇平靜如水的一張臉。

數着人頭，斯以璇拿夠了四瓶水，猶豫一下，卻還是又多拿了一瓶。

等她再次擡頭看向譽澤，他已經走了，拿着手裡的那瓶水，正好走到擺放着可樂的貨架前面。

她眼睛一亮，腦海中閃過曾經的畫面——

在學校的走廊、教室和操場，她看見向譽澤手裡拿一罐可樂，悶悶地，一個人喝。

下一秒，她疾步跟了上去，在向譽澤剛才站的那個位置停住，喊了一聲前面的人：“向譽澤。”

向譽澤頓一下，回過頭來。

斯以璇手裡拿一罐可樂，朝他晃了晃，笑着問：“要喝可樂嗎？”

話音落下，向譽澤眸子閃了閃，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半天沒說出話。

斯以璇尴尬住了。

腦子一轉，趕緊對他笑了笑，想了個理由：“正好我朋友她也想喝……”

“不要。”

斯以璇話沒說完，向譽澤就眸子黯淡下去，一頭黑線地給立馬打斷了。

冰冷決絕的兩個字，如一股凜冽的風吹入斯以璇耳中，讓她本就搖搖欲墜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忍着悲傷的情緒，斯以璇很快垂下泛紅的眼眸，裝作平靜似的說一句：“好吧，不喝就算啦。”随後，默默将手裡的可樂放進了購物籃裡。

大概向譽澤已經不愛喝可樂了吧？人的口味是會改變的……

這樣想着，斯以璇心裡稍微好受了一點，于是擡起頭來，往門口的收銀台去。

餘光掃過身邊的斯以璇，向譽澤神色複雜，眉頭不忍蹙了一下。

然後轉過身，很快跟了上去，也往收銀台走。

在即将到達收銀台時，向譽澤長腿一邁，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斯以璇的前面，還不動聲色從她手裡搶過了購物籃，把東西放到案台上。

斯以璇怔了一下，眼看着收銀員對一堆飲料開始結賬，很快就反應過來，看着向譽澤：“那個……不用了，我自己來付就好。”

向譽澤沒說話，隻是給了她一道眼神，然後斯以璇就吓得乖乖抿緊了唇，鼓着腮幫子，低聲擠出一句：“好吧。”

“嘀”一聲響，向譽澤的手機付好了款。

斯以璇還呆呆地站着，腦袋在放空，直到看見向譽澤神色嚴肅地向她撇了下額頭，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趕忙去提起了那一袋子飲料。

兩人一起離開了校園超市，往體育館的方向走。

向譽澤随手拿過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默默地在前面走着。

斯以璇則提着袋子，慢悠悠跟在他身後。

這樣惬意的時刻，隻在高中時候擁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