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裡光線幽暗，空氣近乎凝固。

良久的噤聲後突然響起陸令謙的幾聲幹咳。

他是故意的。

當然，大家都聽出來了。

不過，他們隻知道他是在幹擾向譽澤，分散他注意力，卻不知道他其實也在給自己壯膽，面對接下來可能會有的責難。

咳嗽聲停下，向譽澤轉頭，眼神落在陸令謙身上，淡漠且晦澀。陸令謙重新點了支煙，撣一撣煙灰，不緊不慢問他：“什麼情況……你們倆認識啊？”

“不熟。”

向譽澤答案給得很幹脆，愠怒神色也已經趨于平和。

雖然嘴上說着不熟，但就表現來看，恰恰相反。混迹情場多年，口是心非這一套，陸令謙見識過太多，甚至比向譽澤玩得還溜。他眼皮一擡，嘴角上揚，沒有反駁。

不過，安紀凡可就沒陸令謙這察言觀色的本事了。聽到向譽澤說“不熟”，下一秒就搭上了他的肩，興奮接話：“兄弟，是說不熟，但沒說不認識，對吧？”

話一出口，陸令謙和陳奂森兩人均是眸色一沉。

對上向譽澤的眼睛，安紀凡咧着嘴角笑，心裡有自己的算盤：“幫個忙呗，看能不能找機會約出來，介紹一下？難得遇到這麼對我胃口的，還真是有點心癢癢了。”

旁邊兩人，眸色更暗。

以前，安紀凡嘴裡也會有各種漂亮話，大多是用來哄女孩子開心的。但在他們這兒，還是第一次說，估計是準備動真格的。

默契地，他們看向了同一人。

向譽澤聽着，卻不動聲色，隻淡淡丢出一句：“有膽子，你就下手試試。”

安紀凡反應是遲鈍了點，但人還不傻。向譽澤這話裡話外透露出來的意思，他怎麼也能聽明白個七八分了。

不過，他就理解不了一點。

于是皺眉，開口問：“不是，二少……她也不是你的菜吧？怎麼，你這……你不是不愛這款嗎？”

安紀凡苦笑，言語淩亂，心裡有不甘。

靜默兩秒，随後，“叮”的一聲，打火機開蓋聲音倏然響起在一片注視中。

向譽澤臉上沒什麼情緒，動作也懶洋洋的。點起一支煙，咬在嘴邊，吸一口，然後吐氣。

煙霧散去的同時，答案也随之落地。

“有影響嗎？”

說完這句，向譽澤擡了下巴，目光再次看向安紀凡，眉宇間一絲沉色若隐若現。接着，嘴角微揚，笑意乖張，态度更顯狂妄。

“我不要的，就算是垃圾，也得乖乖待在我的垃圾桶裡。别人要想染指，我就廢了他的手。”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

安紀凡更是心虛地垂下眼眸，倒吸一口涼氣。不明白向譽澤是哪裡來的那麼大火氣，明明他也隻是看中了一個和他“不熟”的妞，沒和他搶“心愛”的女人。

一時間，牌桌上，場面尴尬。

陸令謙是個明眼人，一副早已看穿真相的模樣。笑着搖頭，啧了兩聲，帶頭調侃起向譽澤：“承認了，那是你的人？”

向譽澤抽着煙，沒搭理。隻是腦袋一斜，給了陸令謙一記眼神，意思是讓他趕緊閉嘴。

沒承認，但也沒否認。

這下，大家就都看清形勢了。

連反應慢半拍的安紀凡心裡也明白：這兩人之間絕對有故事。

就算再喜歡再大膽，他也不敢有什麼想法，隻能笑一笑，自認倒黴：“既然是你向二少的人，我就算有賊心也沒賊膽啊，隻能看一看了。”

話沒說完，向譽澤立馬一道眼神殺了過去，安紀凡當時就被震住，鼓圓了眼睛，慌不擇言。

“什麼意思？”

“連看看都不行？”

“你這未免也太霸道了點？”

“得得得……我認慫，我認慫還不行嗎。以後，我離她呢，有多遠就多遠，成嗎？”

滅了安紀凡的心思，向譽澤終于收斂厲色。

安紀凡無奈，隻能小聲吐槽：“不是我說，以前也沒看出來你占有欲這麼強啊……”

向譽澤不理，垂眸，漫不經心看向某處，安靜抽着手裡還未燃盡的半支煙。夾煙的手，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白色燈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顯出幾分嚣張和冷峻。

打量幾眼，陸令謙皺眉，有些看不懂。

說向譽澤對那女人不在乎吧，又好像挺看重的，占有欲爆棚；但說他在乎吧，又好像沒多上心，幾句話裡似乎還摻和了那麼一丁半點的厭惡。

他好奇心一下子上來，非得冒頭，出來多嘴：“不是我說，向二少——”

聽到聲音，向譽澤側頭，看向說話的人。

“人這麼漂亮一美女，怎麼就成你那的垃圾了？看了還怪讓人心疼的。你說你，怎麼就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呢。”

陸令謙朝他獰笑，頗有揶揄打趣的味道。

其實他說這話，一是想刺探他們兩人之間的故事，二也是想看看向譽澤的真實态度。

卻沒想到，向譽澤非但不上當，還輕松地反将了他一軍。

睨他一眼：“滾蛋，你懂啊？”

反駁完，接着就是痞氣一笑，毫不客氣地抖落：“前兩天，你那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前女友不才被你甩了，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也沒見你心疼，上去安慰幾句。”

“……”

隻一招，陸令謙就被噎住了，說不出話來，臉色特别難看。

自相殘殺的混戰？

這戲碼，看着還挺有意思。

陳奂森緘默不言，就在一旁發笑。心裡默念：絕不參與這場戰鬥，以免引火燒身。

安紀凡也霎時間忘了先前的事，一股腦兒在那笑着，覺得他們倆互嗆挺好玩。

因為一個女人，又被他們看了場笑話，陸令謙臉上多少有點挂不住，隻能讪讪陪笑：“向二少，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說話間，不忘瞪他一眼。随後，氣急敗壞地趕緊轉移話題：“不說了，不說這些。我們繼續玩牌，玩牌……”

安紀凡和陳奂森倒是配合，聽陸令謙說完，立馬想起來自己手裡還有副牌，注意力放了回去。

隻有向譽澤像是定住了。

嘴裡說完那番話，不自覺沉下臉。凝神，低眸，目不轉睛注視着牌桌某處。

顯然，他不是在發呆，而是出神了，腦子裡在想些别的事情。

沉默好一會兒，向譽澤突然站起身。

先是摁滅了手裡的煙，接着丢下手裡的牌。一個字沒說，隻腿部用力把椅子往後一推，騰出空間來，随即轉身走了。

桌上幾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