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虞韫當初回雲陽洲時遮遮掩掩，不全是因為晏澈舟，其實也有欺騙宗門人的不安。

她在雲栖宗内待了十幾年，将這地方當做半個家，因此心中總有負罪感，

當年她進入雲栖宗僞造了個凡人身份，除了楚容應該沒人知道，所以此時聽到這番話，頓時睜大眼睛，錯愕地看向對方。

沈素雲輕笑一聲：“你當年剛入宗，說三句話就得說漏嘴。”

也就能騙騙和她一樣剛入宗的弟子，有幾個人精似的長老怎麼會瞞得住，倒是後來年歲見長，瞞得很好,再加上宗門長老有意幫她遮掩，如今不過四人知道。

葉虞韫面露幾分尴尬，還一直以為自己演技不錯，把大家都騙了。

躊躇片刻，她又追問：“我師尊也知道嗎？”

“自然。”沈素雲眺望窗外的雲景，歎了口氣：“他已經閉關數十年，不知何時才能出關。”

葉虞韫沒有接話，她當年是不告而别，走得很決然，就連一直護着她的師尊，她也沒告知。

沈素雲将目光收回來，落在葉虞韫蹙起的眉心。

“你知道為何這段時間，戒備得這麼嚴嗎？”

葉虞韫想了想：“不是因為收徒大典嗎？”

沈素雲搖頭：“不是，因為魔族。”

葉虞韫有些驚愕：“魔族？能掀起這麼大動靜？”

自從仙魔大戰後，魔族被逼退回魔域内，内部已經四分五裂，雖然不少流竄在九州作惡，但兩百年前，幾大宗門幾乎将他們全部壓回魔域，按理應該不成氣候。

沈素雲眉間籠上愁緒，解釋道：“魔族内有一支勢頭正盛，這些年九州不少地方發現他們蹤迹。”

“他們嘗試了許多方法把自己的人插進各個宗門。”

“其實這些年，九州也不像表面那樣光鮮。”

絮絮叨叨許久，沈素雲喝了口茶，沒再說話，留給葉虞韫自己考慮。

葉虞韫垂着頭，内心也有些沉重，這對于九州顯然不是個好消息。

但很快，她笑了笑，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飲而盡。

“掌門，我當年不是說想建一座和您這一樣的大殿嗎？您看，這個願望現在可以實現嗎？就落在我的山峰上。”

沈素雲眉頭舒展，笑罵了她一句：“你呀。”

蕩世間邪魔，舍身而往。

——

收徒大典當天。

出門前，葉虞韫将新做好的身份玉牒遞給葉昭昭。

那天昭昭生病，她遲了天去取，好在老闆一直等着。

今日的昭昭穿了件新買的粉裙，紮着垂挂髻，系上金翊發帶，像個粉色湯圓。

她不認識上面的字，好奇地問：“娘親，這上面寫的什麼？”

葉虞韫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一點點教她。

“這個是昭昭的名字，葉昭昭。”

葉昭昭低着頭跟着附和：“葉昭昭！”

葉虞韫眼底浮現笑意，繼續說：“這是昭昭的種族……”

話還沒說完，葉昭昭立即搶答：“鳳凰！”

葉虞韫頓了下，片刻後才開口：“是雀妖。”

葉昭昭歪頭，不能寫小鳳凰嗎？不過她的确是小鳥。

葉虞韫看着女兒的頭頂，輕聲說：“寶貝，以後在外你就說自己是隻雀妖，不要說自己是鳳凰。”

鳳凰一族隻剩她們母女兩人，如今九州内憂外患，魔族騷擾，昭昭修為低微，若是不懷好意的人昭昭是隻鳳凰，怕是會給她找來禍端。

葉昭昭仰起頭，瞧見那娘親那雙有些憂慮的眸子，圓乎乎的眼睛彎起來說：“好哒，昭昭本來就是小鳥。”

幼崽的眼睛清透得像面鏡子，倒影出葉虞韫愁緒的臉龐。

葉虞韫摸了摸葉昭昭的眉眼，也跟着笑起來。

“我的寶貝小鳥。”

——

這日雲陽城的人比往日還要多，香輪寶騎，衣香鬓影。

越往雲栖宗方向走，人愈發密集。

葉昭昭好奇地伸着腦袋看了一圈：“娘親，怎麼大家腰間都系了一片綠葉？”

葉虞韫一邊牽着她，一邊說：“還記得城裡那顆大榕樹嗎？傳言大樹的落葉會給人帶來好運，于是不少人會去樹前許願，祈求拜入宗門。”

葉昭昭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腰間，一臉真誠：“那昭昭現在要不要去求求大樹爺爺？”

話剛問完，葉虞韫便彎下腰，在葉昭昭腰間挂上一片綠葉。

葉昭昭眨巴着眼：“娘親你什麼時候求的呀？”

“前兩天出門路過時，順便求了一片。”

其實葉虞韫撒謊了。

這是她從芥子袋裡找到的一片，弟子時期，每次學考前，她與楚容幾人都會來求片榕葉。

許是那時候的一片，倒是沒想到過了兩百年還是碧綠蔥蔥。

葉昭昭提起來晃了晃，開心地說：“那昭昭走了！”

親友送到這便不能再送了，葉昭昭松開葉虞韫的手，如同所有來求學的凡人，湧入這片浪潮。

經過這幾日的鍛煉，葉昭昭走路已經穩當不少，她緊了緊自己的小挎包，朝娘親指過的方向走去。

來雲栖宗求學的人不少，到達山腳時，已經分成了四條隊伍。

葉昭昭握着自己的身份玉牒，想起娘親說過，要先排隊去換個号碼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