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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白天發生了太多的事,白袅久違地夢見了很久前的舊事。
大約是在她剛被趕出鐘家的時候。
那個時候白袅的狀态很不好。
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并不是為被趕出家門難過。
白袅是個刻薄無情的人,她虛榮拜金,眼裡隻有金錢權勢,連對養大自己的鐘家人,都沒有多少的感情。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白袅真正傷心難過的,從來就隻有那一個人。
許多人都說他不愛她,可是她就是很喜歡他。
她為他做了很多瘋狂的事,瘋狂到讓他感到嫌惡,最終也就是因為她的瘋狂,他們的關系被徹底毀掉了。
或許很多年後,白袅會忘記被趕出鐘家的那一天。
但她就算是死,估計也不會忘記被退婚的那個夜晚。
他跟段希然很像,貴公子做派,斯文細緻,在國外的時間非常久,兩個人還曾經是同學,都在普林斯頓讀過書。
時常有人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
其實他的脾氣要比段希然好得多,可就是那樣溫和到近乎沒脾氣的一個人,在意識到白袅的本性後做了最冷酷的事。
發現真相的那個晚上,他扣着她的指節,将那份早已寫好的婚書一張張地撕毀。
宴席上觥籌交錯,所有的賓客都能看得到,白袅的臉色是如何變得煞白。
她是一個那樣好面子的人。
可是在那天晚上,她隻不斷地哭着求他,不要抛棄她。
白袅最喜歡推卸責任,但他們之間的這樁事,她從來不會怪他無情,她隻會難過她那時候年紀太小,做事太不成熟。
她初到段希然身邊時,狀态很差,整夜整夜睡不着。
段希然骨子裡帶着貴族的傲慢,伊始時對白袅卻很好,直到他們第一回時,她喚出了那人的名字。
白袅總以為像段希然這樣身價的男人,早就閱人無數。
她是後來才知道,他當初是第一次。
段希然身上的溫情在刹那間褪了個幹淨,他掐住她的臉龐,容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滾。”
白袅那時候年紀小,經的事少,連膽子也小小的。
她害怕得厲害,以為段希然也不要她了,拉着行李箱,抹着眼淚在路燈下打車去酒店。
但第二日拂曉未至,段希然就開車把她接回了家。
白袅那時候還非常懵懂,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要怎樣做。
段希然不提那夜的事,她就也裝作沒有發生過。
白袅隻是像被棄養過的小貓般,緊緊地跟在段希然的身邊,好在段希然也沒再發過脾氣,還像從前那樣疼她。
他們就這樣過了段還算溫馨的日子。
直到某一日的清晨,平靜被一個身着軍裝的男人所打破。
坐在長沙發上的男人像個不速之客,但他的笑容如若春風拂面,聲音也那樣溫柔:“你就是白袅吧?我是希然的朋友。”
白袅是個很輕信的人。
她穿着淺色的吊帶睡裙,頸側還帶着深深淺淺的痕印,紅着臉喚道:“哥哥好。”
他說了謊。
他不是段希然的朋友,他也不是來做客的,他那天過來,原本是要為妹妹解決掉未婚夫的情人。
後來白袅為她的輕信付出了代價。
記憶紛亂冗雜,沉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白袅呼吸紊亂,按着胸口從床上猛地坐起身來。
夜色深黑,隻有一線月光透過落地窗,無聲息地照了進來。
白袅的思緒混亂,額側的穴位也突突地疼,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給抱到了膝上。
程譽好像整晚都在她床邊。
他扶着白袅的腰身,用指腹拭去她臉龐上的濕潤:“夢見什麼了,怎麼還哭了?”
男人的聲音輕柔,像是在跟未長大的孩子對話,抒發一縷寵溺,一縷縱容,一縷疼惜,或許還有些許的無奈。
淚水和冷汗混雜在一起,讓白袅的臉龐都變得濕漉漉的。
他們幾個人都喜潔。
但面對她時,好像不知道什麼是髒一樣。
白袅無暇思考更多,她卷翹的睫羽瘋狂地顫抖着,眸光搖晃,眼底都是無措和張皇。
她是怕程譽的。
不管程譽平時再溫和,她都是怕他的,就算他臉上帶着笑意,她還是會怕他。
程譽在軍區待的時間很長,白袅不知道他懂不懂刑訊逼供那一套,但她在他的面前,就沒有能藏得住的東西。
他其實很少用問句。
因為看她一眼,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白袅坐在程譽的懷裡,美麗的頭顱微微低垂,她其實很想從他的溫柔禁锢中掙脫。
但被他養在身邊太久,她連這樣做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程譽捏了捏白袅的臉龐,輕笑着說道:“你這兩日真是奇怪,對我疑神疑鬼就算了,連做什麼夢這樣的小事,也不肯跟我說麼?”
在外人看來,程譽一定是非常好的那種伴侶。
或許賀宥廷他們也會覺得,他是他們中間比較受白袅偏愛的人。
可隻有白袅自己清楚,某些時候的程譽,到底有多病态。
就譬如此時此刻,他不緊不慢地扣住了她的踝骨,撫着上面淺淺的舊疤痕,漫不經心地說道:“讓我猜猜,是夢見你那個前未婚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