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離校運會還有一段時間。
在公共場合用呼叫中心不太方便,律易棋蹭了顔閻的自行車,顔閻坐在劉征蘭後座,康爍影騎自己的小電摩,突突突開去雪王買了奶茶,又突突突開回學校。
“咚咚那邊怎麼說?”劉征蘭頂着風問律易棋。
“什麼!”
“咚咚!”
“聽不見!風太大……還有小蟲子呼臉!”
顔閻踩着腳蹬在後座上蹲馬步,湊到劉征蘭耳邊說:“這基因改造也不行啊,咋感覺聽力還不如最後一排的男生。”
“你别把我腳蹬子踩折了。”劉征蘭直視前方,“都資金鍊斷裂了,你指望他質量多好?”
“退一萬步講……”
“那咱倆得打電話。”
“……得了。退十厘米,那不也先得把五感強化一下。”
“估計以前真是這麼規規矩矩加點捏人的,最後一代了比較放飛自我。你看我們跟那個遊離體拔河,我倆手伸出門就要去做檢查,他蹬着牆拽都沒事。”
“你提醒我了。得讓他把牆擦了,康爍影看到鞋印要抓狂。”
“……你别提醒她。”
校運會當天門外放開大門,騎電動車也能入校。劉征蘭和律易棋去停車的時候被職校的小黃毛們盯上了。黃毛男女們看見律易棋就撲到欄杆上大:“哥哥哥,你怎麼來啦?賣煙賣到高中裡去啦?”
劉征蘭嫌這群人身上煙味兒大,打了聲招呼就跑去操場熱身,準備跑800。
律易棋跟她擺擺手,轉身用切出點彈性、聽起來像帶着古怪口音的中文說:“我不賣煙啦,沒執照。隔壁叔叔阿姨才是煙酒直售,我去那邊下棋逗狗的。”
“噫——”波波頭的女學生說:“他們的狗最近在寵物醫院嘞。”
律易棋拔了車鑰匙:“對狗還蠻好。我看這邊兒流浪狗老多了。”
“是嘞。聽說是年紀大了腸胃炎,寵物店勒洪醫生知道白?一問症狀趕緊送陶縣了,說是叫細小?老嚴重勒。”
“陶縣?”
“是。”
“确定?”
“我啥時候說謊!”
律易棋跟她說:“行,狗回來了跟我說一聲。我請喝快樂水。”
波波頭歡樂地點頭:“管!”
其他人又像讨食小雞崽一樣咯咯咯叫起來:“哥哥哥我們勒?”
“你們沒有!都喝我要破産的!”
他拔腿就跑。
隔壁店的狗被帶去陶縣了。
那今天早上顔閻拿火腿腸喂的是誰啊!
車棚到操場也就五十米,他跳進希臘風走廊狂發消息。
“小心動物!有靈肉混進來了!”
“大家報一下位置!都在哪兒?”
口口口口:操場
超級無敵筷子俠:二班椅子堆,修圖呢
口口口口:@ 此地不宜久劉
超級無敵筷子俠:@ 此地不宜久劉
口口口口:@ 全體成員
生在生成崩潰報告。:。壞了,她帶着呼叫中心。
康爍影攜顔閻一路殺到花圃,從裡面挖出谷神:“鼹鼠啊鼹鼠快用你無敵的小鼻子聞一下劉征蘭在哪兒?”
谷神被太陽刺激得四腳亂蹬呻吟不止:“把我放回去!”
它鑽回土裡,左右嗅聞:“……好大的狗味兒。”
律易棋一個滑步刹住腳:“對對對就是狗!”
谷神暫時扔下小鐵鍬,四肢伏地一路嗅聞。瓜子、辣條、酒精、蘇打水、火腿腸……
它的鼻子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有灰、沾滿動物毛發的氣味。暹羅泰迪橘貓薩摩耶狸花金毛……
對于靈肉來說,這麼多大型雜食動物的氣味撲面而來,簡直像站在懸崖峭壁邊向下俯視。谷神忍不住哀鳴一聲,把自己向腹部團起,鑽進顔閻褲管裡。
孟含靓捧着奶茶,笑意盈盈:“下午好呀老婆們。”
顔閻發出鴨子被掐死時的哀鳴,顯然對這個稱呼過敏。
孟含靓習慣她的怪動靜,隻是指着律易棋問:“康女士,校外的朋友?”
康爍影敷衍過去:“嗯,我媽同事的孩子,來給我送家裡鑰匙。”
“行呀你!”孟含靓的聲音甜蜜,嘴上和康爍影說着話,手卻想拍一下律易棋的胳膊。
律易棋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
孟含靓落了空,為了不尴尬,她換了個目标,這一下拍在顔閻屁股上。
顔閻“嗷”地叫起來:“别扒拉我!我不是女同性戀啊!”
周圍人頓時看過來。
孟含靓氣急敗壞:“誰說你是了!我就碰了一下!”
顔閻側着身體,做作地抱住自己的肩膀:“你還說你不是女同性戀!”
孟含靓精心打造的聲線和得體的姿态寸寸碎裂。
有些時候就會覺得,讨厭顔閻的人多真沒冤枉她。康爍影不知道該不該笑,嘴角一邊上揚一邊下撇,趕緊把話題轉入正題:“你有沒有看到劉征蘭?”
孟含靓理了理頭發:“沒有。”
飛飛和谷神分别爬到在康爍影和顔閻肩頭,對着她倆的耳朵低語:“她說謊。她身上狗味兒大得誰都能聞見。”
康爍影猶豫了一下:“她喜歡寵物,萬一隻是去寵物店玩兒了呢?”
顔閻沒那麼多顧慮,她拿手肘拐律易棋:“你死一下。”
律易棋說:“啊?”
顔閻一腳掃向他雙腿。律易棋恢複得不咋樣的右腿被她一記掃堂擊中,當即蹲下來,捂着小腿龇牙咧嘴。顔閻一把将他拉倒,悲痛欲絕:“你看我們零元購都因為恐同被你吓死了!”
突然倒了個人,懶懶散散的學生迅速向這裡聚集。被圍在中間的孟含靓咬着牙微笑,從牙縫裡輕輕擠出一句:“神經病。”
顔閻充耳不聞,捂着臉很假地哭:“嗚嗚嗚零元購你死得好慘啊,得意門生被女同騙走了!”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紛紛探頭問:“怎麼了怎麼了?”
顔閻一把抓住要逃跑的孟含靓,開始信口胡說:“孟女士綁架我們年級第一賣給寵物店不讓她參加800米比賽,還想和我發展女同關系!”
因為說得太離譜了,所以一聽就知道是編的。圍觀學生一下子明白這是朋友整活,象征性地起哄:“哦!哦!”
有些人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孟含靓本能想抽身跑路,而顔閻直接把她的胳膊夾在腋下,甩不開也掐不到。她隻能蹲下來,用左手抵着顔閻的肩膀,慢慢地把自己的手從她腋下抽出來。表情之狠辣,動作之決絕,仿佛在抽一把貫穿顔閻身體的劍。
“我真不清楚。”孟含靓的臉像是吐出的蛇杏子那樣紅,“但是我看見二樓禮堂有個女生進去了,好像戴眼鏡,我不确定是不是劉征蘭。”
有她這句話就夠了。顔閻一下子從地上蹿起來,一把攥住她的手握了握,臉上半滴水都沒有:“謝謝你,孟女士。”
孟含靓冷冷道:“你真**是個神經病。”
“過獎啦。”顔閻擠了下左眼,然後伸手捏了下她的臉蛋。
孟含靓被火燎到一般打開她的手,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
“還有件事就是,我不喜歡别人扒拉我。”顔閻道,“女生也不行。”
孟含靓轉着左耳的耳釘,吐出帶着惡意的冰霜:“怪不得所有人都讨厭你。别人和你挽胳膊,你把别人甩開,有人跟你玩才有鬼。你是不是缺愛啊?還是被傷害過感情?哦——抱歉,我是不是戳到你痛處了?”
顔閻無所謂地攤手:“随你怎麼說啦。世界上有人讨厭人,有人喜歡人。有人想談對象,有人看到談戀愛的就想死。有人喜歡肢體接觸,有人不喜歡。這都是很正常的。再說了……”
她自信滿滿,“喜歡我的人太多啦,總是和我摟摟抱抱,我才會不樂意。倒是你,第一反應居然是缺愛,是不是沒有人願意和你摟摟抱抱呀?所以但凡有個人願意和你接觸,你才想都不想,來者不拒的。”
孟含靓用手撐着下颌假裝思考,聲音裡的寒意無處遁形:“你呀,至少把空間鎖起來吧。不然這個時候全身都是弱點呀。讨厭手風琴,讨厭會談戀愛的人,讨厭管着你的人,讨厭一切社會制度,現在連沒有社會化程度為零都說成讨厭肢體接觸了。讨厭這讨厭那,看起來真可憐。”
顔閻說:“沒辦法。我呢,腦子很好使,也很擅長思考,什麼都要想一想,不像有些人,什麼送到面前就接受什麼。像我這麼聰明的人,讨厭的東西多也是很正常的。比如你這種人,我就很讨厭。”
孟含靓冷笑:“說的好像我上趕着和你玩兒似的。”
律易棋從地上複活,已經跑了一個來回,站在人群外喊顔閻和康爍影:“找不找人了?”
“來了!”顔閻回頭對孟含靓抛了個飛吻,“生活愉快!”
三個人撤退的時候,康爍影一直盯着顔閻。等到孟含靓消失在她們視野盡頭,她才小聲問:“你倆就掰了?”
“就掰了。”顔閻肯定,“都這樣了還能玩兒?”
“那我以後還能找她玩兒不?”
顔閻很委屈:“我會因為你跟她玩兒就不高興?我是那種人嗎!”
“我能理智發言不?”律易棋把她倆一舉拽上樓梯。
“你說吧,說的夠理智我就聽。”
律易棋言簡意赅:“你上頭了。”
孟含靓碰到她,這種事好好說就行了。顔閻又是鬧又是說怪話,放在不熟的人看,就是她日常發癫,熟悉一點的人才知道,她是發火了。
康爍影心有餘悸地點頭:“所以我才問你啊!”
“哎呀……我是真不喜歡被别人拍屁股啥的,男的女的都不行。另一方面就是……”顔閻露出那種“當你向衆人大發雷霆之後卻發現是自己錯了”的心虛表情,“……不知道。我承認我不太喜歡她,但是今天……可能是我着急?表演欲上來了?”
說實話,律易棋覺得這個女生主動過來碰他也是故意的。折射影像可不是真正改變體型,肢體接觸很容易導緻光學折射扭曲……但是一個普通學生真的會知道這些嗎?還是單純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