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可以和一對情侶加一個Steve分開行動,但約的時候兩撥人是沖着一起來回一起玩才約的,賓館和飯店都訂在一起。敵我雙方同一個戰壕同一個目标,隻能暫時互相膈應着。
王子哥殷勤地幫戀愛腦拎包,走了三十米進了酒店大門,帶着包一起癱在大堂沙發裡。張燕之正拿着四個人的身份證給前台看,換取家長提前訂好的房間卡。
張燕之幹活的時候,戀愛腦戳了戳康爍影的胳膊,讓她去電梯門口說話。
躲了她一路的康爍影歎了口氣。她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畢竟初中當過沒精神小妹,也算有點戰鬥力。她摘下脖子上pdd二十塊阿瑪尼小項鍊,氣勢洶洶沖到戀愛腦面前。結果戀愛腦一句話把她說啞火了。
“對不住。”她雙手合十,“我真不是故意帶他來的,我沒故意氣你。我要真是故意的,昨天下午幹嘛還跟你玩?”
在這裡我們要重新提起一件事:榕城的所有人和所有人,都多少沾點青梅竹馬。
康爍影,張燕之和戀愛腦是一個小學。雖然不同班,但體育老師是同一個。兒時的體育老師總是令人感到親切,更何況這位老師還是相當有創意的那種。
她并不像其他體育老師那樣放養學生,她自創了一套勇救公主的遊戲。即在操場上用跳馬、呼啦圈、飛盤和體操墊做出各種遊戲,按規則通過關卡的人進入下一關,表現好的人還可以多獲得一條命,或者複活一個關系好的同學。每學期最後一節課是決戰之時,所有闖入這裡的勇者都要用石頭剪刀布進行最終對決,看誰能闖入黑暗城堡,救出真正的公主。
她下半年就要退休,去臨江給女兒帶外孫子。那個時候高三學生還在書海沉浮生死時速呢,肯定沒空聚首,不如暑假見一見搞個謝師宴。
張燕之張羅了一下,把能聯系上的全邀請過來,還讓家裡人托關系給她訂了個打折包廂。和她形影不離的戀愛腦自然也在,而康爍影是受邀前來,當天她們仨還坐在一塊兒開了把遊戲。
看着戀愛腦的粗眉毛尖下巴,再想想她的外号,就能感覺出她不是有“那種”心思的人。康爍影決定信她:“沒事,你要是想氣我初中就氣了。都高中了,你要氣也是去氣高三那個甩了他的學姐。”
話說開了,兩個人的關系頓時和諧了。康爍影跟戀愛腦八卦:“唉,你和煩人精啥時候分的?他不對你挺好的,每天晚自習前騎車去陶縣跟你買瑞幸。”
“别說了,四月份就分了。恥辱啊!跟他談過跟留了案底似的。說人家女生壞話就算了還當面說!除了下頭沒别的可說了。”
“然後你就泡了這個?”
“還談了個高一的。”
“我嘞個,可以啊你!”
“可以啥,那個混社會的。社交圈亂得嘞。他小圈子裡那幾個社會妹妹跟我搞雌競,我忍不了,三個星期就分了。”戀愛腦用胳膊肘拐她,“到底怎麼找真愛?我知道不能急,但我還是很想要啊!那種靈魂伴侶什麼的!”
康爍影……康爍影也不知道,她最近跟外星人鬥智鬥勇呢,沒空考慮這些。
戀愛腦退而求其次:“那你怎麼搞定初中那些黃毛姐的?她們不跟你茶言茶語?”
當時也是黃毛姐的康爍影撩起頭發把項鍊挂回去,嘴角勾出一個别有深意的笑容:“知道我當小黃毛最大的收獲是什麼不?”
戀愛腦虛心請教:“是什麼?”
“談上了對象,就不是你跟你對象身邊的同性競争。是你跟你對象競争!”
這一嗓子配着握緊的拳頭,把戀愛腦說得往後仰身子:“展開說說?”
康爍影摟着她肩膀,把她扯到前台背後的樓梯拐角裡,神神秘秘地搓手指:“我小時候不是想嫁給富二代嗎?”
“嗯,這我記得。”
“初中我發現,這招行不通!你得跟你對象競争!”康爍影握拳甩頭,遺憾不已,“這種事,就跟我們玩跷跷闆一樣。要是跷跷闆太好看了,即使兩邊都坐着人,也有人想加進來一起玩,要是能擠走一個就最好了。想加進來的人坐哪邊?當然是靠近地面、座位低的那一邊!隻要這跷跷闆夠漂亮,總會有人想來玩,這是沒辦法的。但是你要是坐得太低,所有人都隻會來搶你的座位,比起趕走其他人,真正的辦法是把自己翹到高處去!富二代社會地位太高了,我容易跷不動,這個計劃自然就流産了。”
戀愛腦頓悟:“所以談戀愛,其實是要跟你愛人競争?”
“對!隻有更高,才能避免被争搶。即使是其他社會姐雌競,歸根結底也是你不夠高。人品、财力、社會地位,都可以擡高這個位置。隻要社交能力夠好,社會姐可以成為你的閨蜜,她們會一緻對外幫你;隻要夠有錢,就可以收買你對象的兄弟;隻要人品夠好,不混社會的同學也會偏向你。”康爍影一把捏住戀愛腦的肩膀,“念呐,一味地對你對象好沒用啊!除非你對象也是這麼覺得,否則你就隻有被踹走的份!提升自己,提升自己才是通往幸福之路!”
不知道戀愛腦有沒有聽進去,但康爍影真的盡力了。希望這缺愛小年輕以後不要再遇人不淑了,挺好一小姑娘,一年分了五六次,這确實是有點倒黴的。
音樂節房間緊,兩撥人的房間不在一層。康爍影在四樓下電梯,跟這三個人揮别。看着電梯門将那三張心情各異的臉“啪”地夾起來,她心裡有點不舒服,總感覺那個刀鞘一樣的電梯廂裡要刺出古怪的冷刃來。
不害怕獨行的人往往更容易吸引同伴,康爍影就是這種人。跟搭子愉快旅遊的計劃泡湯了,她就自己跑去一個放民謠小餐館打卡。餐館裡聚滿了來看音樂節的癫子,一群穿着東北大花棉襖的男男女女心照不宣地沖餐館裡所有人笑。背後跟着一群赤橙黃綠青藍紫頭發的人,一圈耳釘閃呀閃,像是殺馬特從十幾年前走過來了。
雖然稍微有點吵,但人都挺友善的。兩個跟康爍影粉頭發女青年跟她聊開心了,直接把手幅和一串小手鍊全送給了她。
顔閻說:“這不就是你們現充的漫展?”
康爍影回:“你們死宅還會線下說話?”
完全不搞搞線下社交的顔閻:“怎麼說話呢!”
這邊一派熱烈歡騰,沒人在乎小餐館角落裡兩女一男三人組合的小動亂。戀愛腦飛針走線,腦袋刺破坐着的客人形成的水平面,抽手就走。王子哥極力挽留,戀愛腦一套沾衣十八跌後翩然離去。張燕之在一片混亂中扶着她們兩個人的碗,低下頭夾了顆面皮發膩的蝦餃吃。
随着戀愛腦的離去,王子哥心如刀絞,沒抓住衣角的手張指舞爪,身子随着戀愛腦的動作一蹶不振,吸引了全店的目光。
康爍影裝作不認識他,埋頭低調吃飯。
張燕之就比較倒黴了,她兩眼無神地開始給戀愛腦和自己打包餐具了。
可能來音樂節的人多少有點自來熟和熱心腸,一個大花棉襖把隔絕熱風的門打開,沖他瘋狂揮手:“快去啊快去啊!把她追回來啊!”
餐館的音樂恰到好處地換成了情歌,裝飾用黑膠碟片挂在鐵絲鉸出的網格上。夏夜即将降臨之際,所有人都鼓起掌起哄:“快去呀快去呀!”
幾個人聯手把王子哥推上座椅,讓他以“跳水”的姿勢被大家手接手地運出去,落到濃綠得令人心醉的夏意中。他一個踉跄,為了出門專門抓了兩下的劉海亂了,平光鏡也斜了。他深吸一口氣,舉起沒放下來的筷子:“我沖了!”
然後轉頭奔入晴朗的喧嘩中。
吃完石鍋拌飯的康爍影擦擦嘴角,同情地坐到張燕之對面:“咋回事兒?”
張燕之擡頭看了她一眼,把基本沒動過的火雞芝士飯團夾成兩半分給她:“情侶犯病。戀愛腦往常對這些小男朋友都柔情似水情意綿綿,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忽然跟吃了炮仗一樣,狂炸!這餐廳是她挑的,她小男朋友嫌吵,她說又不是你做規劃不許多說,那個說我沒覺得你安排得不好我隻是嫌棄他們,她又說沒意見就别說話。倆人鬧起來,然後就、嗯、那樣了。”
康爍影冷汗下來了。一方面她覺得戀愛腦性情大變和自己說的話有關系,另一方面是,顔閻起的這外号怎麼傳别人好朋友耳朵裡了:“怎麼你也喊她戀愛腦?”
“不合适嗎?”
“我們當你面都不這麼喊她,”
“沒事,挺貼切,符合她性格。”
在張燕之的默許下,康爍影幹脆坐下續攤。她們桌點的大多是小盤點心,隻有張燕之吃掉了一碗很不正宗的炸醬面。年齡十七八歲飯量如狼似虎的高中生面對面開始消滅情侶的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