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爍影直到放學也沒有回來,老師派人去廁所看了一圈也沒找着她。劉征蘭趁着這陣小小的騷亂多看了幾頁書,直到下課鈴打響,她才後知後覺地把手機振動聲和康爍影的失蹤聯系到一起。
康爍影是不是被律易棋叫走了啊?
劉征蘭靠在椅背上思索了一陣,覺得應該幫康爍影遮掩一下,以防她被發到群裡批評。
有什麼理由呢……
她想了半天,本來想把顔閻拉過來一塊兒想,結果四班這節體育課,她早跑得沒影了。
劉征蘭把書包抱在懷裡,扒開試卷和英語報紙,企圖尋找一些能帶給靈感的東西。教科書、《宇宙的琴弦》、《地球盡頭的溫室》、一些安德烈紀德、隔壁班女生随手送的葉脈書簽、錄音筆、福克尼文、她弟弟塞進去的玩具殘骸,果然是他小子自己弄壞的、家門鑰匙、衛生巾……
衛生巾。
好,下面就用顔閻逃跑操最常用理由:來月經。隻要說康爍影來月經了蹲在廁所不敢出來就行了。
劉征蘭歡樂地走出教室。
劉征蘭不樂地退回教室。
說實話,她不想跟老師交流,更何況還是在說謊。她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的老師,但不得不畢恭畢敬,仿佛露出一絲厭煩就像犯了天大的罪過。她渾身難受,想立刻把顔閻叫來,替她說些甜言蜜語。
劉征蘭一咬牙,悶頭闖進老師辦公室。心裡默念:康爍影啊康爍影,你最好真的是辦正事去了!
她站在門口的時候,數學老師正邊關電腦,邊和辦公室裡其他幾個老師抱怨:“對,就是二班。我就不明白了,一個重點班哪有這麼多事?以前的學生,普通班都老老實實的,哪有當衆逃課的?”
化學老師安慰她:“康爍影就是那樣,她們那一圈都不聽老師話的。”
她們班的語文老師躺在轉椅上,一蹬桌子滑到兩人之間:“她平時也就畫畫臉,沒怎麼愛頂嘴吧?”
“難說。”數學老師涼涼的,“我最近總是看見她和顔閻湊一塊兒。應該是傳染了。”
語文老師笑得直拍手,鞋子差點從腳尖上滑下來。
而一旁沒有說話的周天子臉色發青,天生向下的嘴角快要耷拉到下巴上。一雙手哒哒哒地敲着手機屏幕,疑似在家長群裡編輯告狀短信。
如果來人是個普通學生,可能會猶豫要不要等數學老師或周天子出來再和她單獨說。可惜來的是劉征蘭。
她的情商和顔閻不相上下,甚至沒有顔閻的花言巧語加成,隻不過因為她的寡言,大家一直沒能揭穿她的真實面目,隻把她當作普通的酷姐,根本沒想過她隻是情商低。
所以她一腳踏進辦公室:“報告。”
數學老師擡頭,對她手下的理科第一猛将露出一種難以抑制的喜愛:“征蘭,你來做什麼?”
“我來替康爍影請假。”劉征蘭事先在心裡偷偷排練過一遍,此時正努力使自己自然一點,“她來月經了,出不來廁所。”
數學老師懷疑的眼神打量着她:“為什麼要你來說?她自己不能說嗎?”
“呃……她……”劉征蘭的腦子飛速旋轉,“她……她還沒出來,她沒有衛生巾,還在蹲廁所。我來就是借衛生巾的。”
幾個老師都笑了。
“你來找我們借衛生巾啊?”語文老師還在轉椅子,“我們都絕經啦!你要不找小周問問?”
周天子冷着臉從櫃子裡拿出一片夜用型衛生巾塞給她,塞完還不忘不輕不重地在她肩膀上來一下:“下次偷偷說就行,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的。”
“……哦。”
數學老師漫不經心地随口問道:“我讓衛絮去找她的時候怎麼沒看到她?”
“呃……”劉征蘭想不出來理由了,“這個……”
“她跑行政樓上廁所了。”門外一道聲音傳來,“那邊幹淨,教學樓的廁所她嫌髒。”
一個厚背寬肩,身材略圓的女生從門外進來,進門先跟一圈老師打招呼,然後指着劉征蘭樂:“她半天不回來,康爍影腿麻得直哭,讓我來問一問。”
看到班長,數學老師放心了一點:“她還嫌教學樓的廁所不幹淨?有的上就不錯了!我們以前都是去外面上的。”
女生笑嘻嘻:“可不是嘛?她描眉畫眼的,嬌氣慣了。這幾年一向是去行政樓上廁所,怕老師知道都偷偷摸摸的。結果來月經了找不到人幫忙,在蹲坑裡抽抽搭搭呢。”
周天子啪啪啪地删了短信,臉色好了不少:“行了行了,出去吧。要外套給她遮一下嗎?”
“不用不用,我有外套。我騎車帶她回家。”
“那行,去吧。”
劉征蘭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進出一趟辦公室,人能老好幾歲。班長站在旁邊,看着她從一根水潤的青菜葉變成酸菜葉,無聲狂笑。
“謝謝你啊,燕子。”劉征蘭有氣無力,“沒有你,我和康爍影就都栽在這兒了。”
張燕之一揮手:“你該謝的。回來記得提醒康爍影請我喝可樂。”
“我一定提醒。”
張燕之進門前特地把書包放在辦公室外,出門就抓着背帶把書包拎起來拍灰:“我下樓碰見你的兩個小夥伴了,她倆讓我上樓跟你說一聲,讓你去籃球場跟她們會和。”
“我一定去。”
劉征蘭三兩步走下樓梯。通往操場的門正對着西方,天空呈現出一種蒲公英花的顔色,仿佛是春天的呼喚。
她到的時候,顔閻已經跑了。她去外面吃飯都得提前一兩天打報告,沒有她家裡的菜肯定會剩下,她媽媽又舌頭敏感,吃不了剩菜,所以她參加不了任何臨時聚餐。
走之前她留下了綠書包,讓這兩個人給她帶點零食飲料。
三個人一頭鑽進呼叫中心,直奔慶州去吃甜品。律易棋估計惦記好久了,一開門直奔大樹頭甜品店。
三個人頭靠頭對着菜單一陣研究,點了蒜香炸雞翼、炸豆腐、西多士、煎餃子。然後一人又來了一碗糖水。
律易棋死活要吃海帶綠豆沙,康爍影說不給她買芝麻糊她就離家出走。拿着菜單的劉征蘭莫名其妙擔任起了家長的責任。
她對着一個開着折射影像也比她高一點的成年男性,和打扮無限接近于都市麗人的青少年女性,感到十分疑惑:“我們隻A甜點,糖水你們還想A?張曉怡上身吧?”
炸雞翼的外殼脆且薄,肉汁鮮味撲鼻,不用蘸醬滾粉也能滿口生香。豆腐濾得細膩,外殼酥脆,内陷軟嫩又溫熱,醬料鹹甜,像是自己家用調出來的,沒有工業的味道。西多士香香脆脆,是黃油和一點鹽烤出來的外殼,裡面是花生醬和煉乳的絕妙搭配,鹹和甜的絕妙融合在口中奏起交響樂。煎餃子就比較一般了,但聊得來的朋友們聚在一起,吃什麼都很開心。
劉征蘭感覺味蕾被糖暴打了一頓,她吃不了太甜的,西多士吃得她不停喝水。還好她點的雙皮奶奶味濃郁,甜味淡淡的。不然她必然在甜品店裡煞風景地喝東方樹葉。
“所以你們倆在平行世界跟人打橋牌,律易棋百無一用,康爍影靠現充屬性力挽狂瀾,拯救世界?”劉征蘭道,“還不錯,不枉我給你找借口。回去記得跟數學老師道歉,再感謝一下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