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了,災難降臨了。學校開學了,學生不想活了。
“這教室怎麼一股人味兒啊?”物理老師捏着鼻子走進來,“快開窗透透氣。”
開學第一天,尚在假期的餘溫裡不願醒來的學生們沒動靜。
“哎呀窗戶關那麼死,教室裡悶成這樣能不困嗎?吹吹風就好了。”物理老師主動上前打開了講台旁的那扇窗戶,“好多了吧?”
整個教室的學生都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從前到後過電一般打起了寒戰。
“老師……”公西華有氣無力地舉起手,“我感冒了,能不能把窗戶關上……”
“那更要讓風吹吹,不然全班和你悶在一塊兒都得感冒。”物理老師指揮着所有人拉窗簾開窗戶,“以後都開着,防止你們睡覺。”
大家敢怒不敢言。
物理老師路過第二扇窗戶前,滿意地看着同學給窗簾打的結,順便扯下顔閻衛衣上的帽子:“顔閻,把帽子摘下來,上課了。”
“我知道。”顔閻無精打采地把帽子立回去,“我冷,我得戴。”
“上課不許帶帽子。”物理老師又把她的帽子扯回去,“尊重老師。”
“我懂。我很尊敬您。”顔閻的帽子頑強地立回去,“但我真的冷。”
物理老師拽着她的帽子:“就這麼一點苦都吃不了,以後走上社會你要吃大虧的。”
“那就讓我吃吧。”顔閻扯了幾下,沒扯動。她不想跟老師拉扯力量,無神的眼睛擡起來看着他,然後咧開嘴笑了笑。
周圍的人如臨大敵:壞了!顔閻牌冷笑!她又要當反骨仔了!
沒想到顔閻沒有口出狂言,也沒有上來就和老師相撲。她再次蔫哒哒地縮了回去。物理老師滿意地點點頭,趕緊離開了這個狂風吹拂的窗口。
就在他站上講台的一刹那,顔閻的帽子再次站上她頭頂,氣宇軒昂地鼓成一個妙脆角。
物理老師冷酷地合上書:“怎麼全班都不冷就你冷?”
顔閻打着哆嗦:“不知道啊,可能是我比較弱小,四肢末梢冰涼吧。”
“你把帽子放下來。”
顔閻重複:“我冷。”
物理老師夾着教科書,奪門而出。風裡飄來一句:“這課上不下去了!”
顔閻左看看右看看:“你們還不關窗戶啊?”
沒人敢動。
顔閻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把自己這邊的窗戶關上了。
公西華暗笑。雖然另外兩扇窗戶依然讓教室裡溫度驟降,但好歹趕跑了物理老師一陣。她把擤鼻涕的餐巾紙扔進垃圾桶的紙馄饨堆裡,心安理得睡下了。
顔閻的前桌轉過頭,責備的眼神上上下下掃視了顔閻一圈,又轉了回去,用并不怎麼小的聲音跟隔着過道的女生搭話:“又浪費上課時間了,有人不學我還學呢。”
顔閻語氣慫慫語言勇勇:“我覺得我怕冷這件事很正當。我也沒有讓他關窗戶,隻是戴個帽子都不行,這裡是學校還是集中營啊?你想上課,那你去把他找回來嘛。”
物理老師最後找來了孔丘評理。顔閻是老牌刺頭,印象分極低,但她又的确挺怕冷的,孔丘摸了摸她的手,被冷得往後跳了一步。
最後顔閻被孔丘帶去辦公室暖身子,其實就是剝奪上課權利。其他人繼續在北風呼嘯中上課。
雖然顔閻經常讨厭學校的老師,但她和劉征蘭的觀點一緻:這個學校的老師都是真心想要學生好的老派教師,但又經常會在學生身上發洩一些權力。這種矛盾,令她不能真正恨上任何人。
溫暖、馨香、沒開窗戶的教室辦公室裡,老師們紛紛慈愛地看向顔閻:“喲,又來啦?”
顔閻甜滋滋地跟每個人問好:“老師好老師好,我又來啦!”
她還挺驕傲的。老師們看熱鬧的心更濃厚了,紛紛上來問她怎麼又來了,孔丘趁機訴苦,再次向其他人展示顔閻的出格。
顔閻不能坐下,百無聊賴,于是開始四處搜尋。幸好辦公室裡學生除了顔閻,還有數學老師的得意門生衛絮。
衛絮的數學成績不及劉征蘭等人,但論認真和努力,絕對是上等中的上等。
猶記得高一下學期的一次月考,她的成績超過了劉征蘭三分,全班乃至劉征蘭都為她高興,因為:“就該她的嘛!”
二班和四班共用一套師資,除了雙方班主任的科目是獨一無二的老師,其他老師都是兩個重點班同時教。數學老師天天在四班誇衛絮,聽得大家都難受了。衛絮也因此被一群不熟的同學微妙地厭煩着。
“噗斯,噗斯噗斯。”顔閻打暗号,“衛絮,衛絮,在幹嘛!”
衛絮擡頭看了她一眼,撕了一小張草稿紙寫道:“批作業。”
顔閻往她那裡湊了湊,臉上帶笑目不斜視地看着孔丘,紋絲不動的嘴唇裡擠出一段腹語:“啥課啊你就來批作業。”
“我們班生物和語文換了,我選的地理,這節課自習。”
“那你可就好了。”顔閻酸溜溜,“我因為開窗戶太冷戴上帽子,然後就被趕出來了。”
“這麼慘?”
“昂。”
衛絮也盯着那群老師,趁她們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把兜裡的太妃糖塞進她手裡:“安慰你一下。”
顔閻眨眨眼,感動到聲音顫抖:“衛女士,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你别逗我笑!一會兒要被發現了!”
一會兒過後,兩人的偷偷摸摸沒被發現,反而是跑操鈴聲響了起來。
顔閻被孔丘趕下去跑操,附帶一句:“跑跑就熱乎了。”而衛絮仍然在暖乎乎的辦公室裡批作業,爽極。
跑操痛苦無比,學校對跑操不要求前胸貼後背,但步伐一緻和隊形整齊是必要的。但凡慢一點就會被後面的人踩死。胸悶氣短頭痛腦熱的可以請假,但請假了就要被拎到操場中央示衆。
跑到第三圈,已經沒幾個人能完整說話了,每個人都直翻白眼。
二班隊伍裡,不停扶眼鏡的劉征蘭被康爍影拍了拍肩膀:“你看樓上……呼……那個……是誰啊?”
劉征蘭翻着白眼看了一眼,視線太晃動,沒認出來。
在二樓,那應該是她們年級的。她站在正對着操場的鐵欄杆前看了一會兒,身影嵌在那兒,像一枚陽刻印章。發現高二的隊伍有些騷動,便扭身走進了教室。
“是我們班的!”班裡有個男生喊,“是衛絮!”
“又是她。”鐵塔抱怨。
宋悅馨也怪不樂意的:“怎麼她老是有特權啊?跑操不來,作業少寫,考那麼點分還天天被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