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能告訴我,這個地方還有别的口能出去嗎?”沈佳棠補充道:“除了倉庫那條道。”
男人盯着她:“你為何不拿刀掀了這廠子出去?”
“動靜太大了。”沈佳棠搖頭。
“那你就隻好和我一起呆在這裡了。”男人愉悅的道。
沈佳棠沒理他,探出刀鋒,運力在天花闆上戳了戳,然後被頭頂強大的力道狠狠壓下來,摁的她一個踉跄,狼狽的扶着刀站在了一邊。
“這什麼東西?”
“天花闆和周圍鐵栅欄上都有禁制,按照我目測你的功力,應該是破不開。”男人遺憾道:“你要不試試原路返回?”
沈佳棠提溜着刀柄在空中轉了一圈:“原路返回大概率是行不通了,不過你想出去嗎?從籠子裡出去。”
那人懶洋洋的将眼睛眯起來,他這會兒已經适應了新一輪被束縛的難堪感,盡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問她:“何出此言?”
“你雖然受困于人,但衣服幹淨整齊,頭發一絲不亂,顯然是有人時常打理的。”沈佳棠慢條斯理的講出自己剛才觀察所得。
“身上也沒有傷痕,隻被封住了經脈,說明囚禁你的人不想傷害你,反而精心照料,隻是以一個屈辱的姿勢限制住你的行動。”沈佳棠頓了頓:“加上你這幅皮相……先生你是欠了誰的風流債麼,欠風流債就算了,還學藝不精,淪落到這般下場。”
男人:“……”
地下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半晌,那男人似乎終于被她氣死又氣活過來了,聲音虛弱的顫抖道:“好了,姑娘,我放棄和你合作的意向了,”
沈佳棠幹笑一聲:“抱歉,我猜的。”
“你有點傷害到我了。”男人僵硬的道。
“所以大差不差對嗎?”沈佳棠小聲問。
“你有點冒昧了!”男人提高了聲音,
“别生氣,别生氣,長得招蜂引蝶是好事,大哥不用太過自慚形穢。”沈佳棠誠懇的在鐵籠子面前蹲下來:“您貴姓?”
“免貴,姓裴。”
“裴先生,你覺得我通過挾持你,咱倆一起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裴淮頗為驚奇的将她上下掃視了一遍,覺得此人想法獵奇出了一種境界。
“可行性不高。”裴淮回答。
“我知道,這不是跟你開個玩……”
“你得先想辦法把籠子上那個衛生紙弄斷,才有機會談劫持我。”裴淮耐心道。
沈佳棠:“……怎麼聽上去你還挺希望被劫持的。 ”
“沒人喜歡被一直關在一個地方的,再說我隻是讓你試試,你能撬開的可能性不大。”他和煦的說着,順便将目光移到了鐵籠子的門鎖上。
鎖上果然挂着一截衛生紙,系在門鎖上,打了一個粗糙的繩結。
沈佳棠伸手去碰,被裴淮出聲喝止:“哎,用刀。”
沈佳棠将刀鋒抵在紙巾上,輕輕一劃拉,隻覺一股巨大的抗力順着刀身震顫而來,将她往後猛然一推。
“什麼鬼?”沈佳棠震驚。
“能用來封住鐵籠子的紙卷肯定不是一般材質的紙。”裴淮慢慢活動着酸澀的頸椎,胳膊被勒的僵硬冰冷,束縛着他的鐵索仿佛有生命力一般,窸窸窣窣的松懈了些,讓他有一個緩沖的間隙。
“尋常刀劍自然傷不了它。”
沈佳棠聽出他話裡有話,于是慢慢收了刀鋒:“聽起來你已經想到辦法了,那就直接告訴我怎麼做吧。”
裴淮神情微妙,欲語還休。
沈佳棠見他還想賣關子,終于忍無可忍的把刀鋒“铮”的一聲,用力合進了刀鞘裡,震碎層層寂靜凝固的空氣。
“有話直說。”
裴淮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半晌又無奈的改了口:“罷了,打機鋒也得分人,你聽過裂帛嗎?”
沈佳棠搖搖頭。
“裂帛刀法,以剛克柔,專攻鞭子紙卷這種不走尋常路的武器。”裴淮指了指她手中刀鋒。
“感受你身體裡的靈力彙聚成線,由心到魂貫穿始終。”裴淮神情自若的問了一句:“感受到了嗎?”
當然,沒有。
沈佳棠指尖在刀柄上摩挲半晌,耐下性子按他說的思路運轉内力,裴淮口中心魂所在的地方大概是小腹到心髒,沈佳棠隻覺得那處非同尋常的熱。
門外一陣風刮過,吹得門簾窸窸窣窣的發出聲響。
“有人要進來了嗎?”沈佳棠低聲問道。
“你的感知力很不錯。”裴淮突兀的點評道,完全沒把門外的動靜當一回事。
沈佳棠:“……謝謝啊。”
“姑娘方便告訴我師承何處,師從何人嗎?”裴淮細問。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斷嶽亭。”沈佳棠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心裡還琢磨裂帛刀法的起手勢。
她也不是沒見識過衛生紙的威力,起碼跟司徒晨他哥在公路上的那一戰,沈佳棠可以确信對方沒有留力氣,打出了手中衛生紙十成十的韌勁和力道,但是眼前鐵籠子上的這條卷紙卻與其完全不一樣。
單從刀鋒劃過的力道來看,說它堅不可摧也完全不為過。
“斷嶽亭門派中可以細分的枝杈可多了去了,在下不才,對斷嶽亭的人員構成略微了解一二,從你方才展露出的刀法身形來看,你不屬于斷嶽亭門下的任何一個長老,但是你的實力卻又不輸給尋常弟子。”裴淮微微眯起眼睛,好奇道:“你到底是誰?”
沈佳棠終于被他喋喋不休的語速煩的夠嗆,沒好氣道:“階下囚要有階下囚的自覺,你話怎麼那麼多?”
裴淮很識相的閉了嘴,安靜的在旁等她思忖。
沈佳棠拿着刀柄在自己手上把玩了片刻,半晌拿刀柄一戳鐵籠邊緣,口吻略帶命令的對裴淮道:“給我示範一下起勢。”
“你可真是不客氣。”
“少廢話。”
裴淮深吸一口氣,就着這個被困住的姿勢,盡力将手腕往回收了收,示意沈佳棠道:“手腕交叉,單手拿刀,刀身從臂彎處旋轉三百六十度平滑推出,同時運氣注入刀口,出鞘,推,破。”
他兩隻手臂都被拽的很開,實際上根本起不到什麼示範作用,沈佳棠神奇的從他四不像的動作中領會了其中精神,有樣學樣的模仿了一遍。
“力度不夠。”裴淮糾正。
沈佳棠手腕略微有點痛,氣喘籲籲的放下刀,咬緊牙關又來了一遍,氣浪在刀鋒間流淌,平滑出雪亮光痕的間隙,閃電般劈下去。
衛生紙破了一個細小的口子。
沈佳棠:“……”
“老實說我現在有點氣餒。”她盯着鐵籠上的衛生紙面無表情的說。
“哈哈。”裴淮幸災樂禍:“不瞞你說,我一向喜歡看小朋友們因為練武而頭痛時的樣子,我大概隻能幫你到這兒了,剩下的你再接再厲。”
沈佳棠歎了口氣:“這位同志,你哪怕有一點階下囚的樣子做給我看呢,也不至于像現在這麼欠揍。”
“想要揍我可不容易,把我關起來的那位大俠不是你招惹的起的,再說,你眼下也進不來這個籠子。”
沈佳棠想了想,覺得這小白臉空長了一副好皮相,能把自己個混成這幅鬼樣子也是個人才,沒必要跟他費這個功夫打嘴仗。
于是幹脆原地盤腿坐了下來。
很平穩的将刀揣進懷裡,慢慢摩挲琢磨,無論裴淮怎麼開口譏诮,都不再搭話了。
七月流火的精髓在于推掌風為刀風,最後雙腕相抵,斬殺的那一下,最難處在于以剛克剛,而裂帛則完全不同,裂帛是以剛克柔。
剛,怎麼能克柔呢……
沈佳棠擡頭注視着空中那一縷飄蕩的衛生紙,紙張間隙透出的光感和顆粒感利落分明,交錯着别樣的光影。
分解,把刀風分解開來,交叉過所有的纖維顆粒,把它們打碎,撕開,拼合不起來就好了。
沈佳棠不知道自己這思路對不對,她試着屈起指骨,在刀鋒上一彈,裹挾着寒意的鋒氣就朝衛生紙直射過去,噗呲一聲,射穿一個極其小的細口。
沈佳棠蓦的瞪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
她蹭的站起身,興緻勃勃的對裴淮道:“朋友,我想我知道你說的裂帛是什麼東西了。”
裴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