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人一時爽,事後小心守着那個咬痕直到确定它消失在天将破曉實在耗費她太多神思……美人近在眼前卻不能招惹,她隻得頻頻移目。
但徐風知倒沒後悔,妒意早晚會令她失控,她比誰都清楚。
有點麻煩的是,孟憑瑾醒來後架着劍問她為什麼突然出手打暈他,這事着實沒有什麼好解釋能遮掩過去。
她倚在霖閣欄杆旁,想了很久,說:“扶着你不好下樓梯,打暈比較好…抱下去。”
她自認為是個很拙劣的借口,甚至在憂心如果他追問的話該怎麼再進一步解釋,但這話落在孟憑瑾耳朵裡就隻剩最後三字。
抱、下、去。
劍忽然移開,他眼睛閃動光塵,像隻小兔垂下絨絨耳朵眨着眼追問她,“你抱我了!你怎麼抱我的?”忽又停了停,偏瞳淺聲問,“…沉麼?”
徐風知不敢看這隻小兔,淡淡應他:“沉得要命。”
孟憑瑾一聽不服氣看向她,可又輕輕蹙眉垂眸,湧上些微委屈,低聲失落道,“怎麼會……”
是這幾日總吃梅子幹的緣故嗎。他不要再吃了。
月下,徐風知瞥見他耳尖紅紅,單薄衣衫裹在身上纖細線條一覽無餘,她扭頭讓他回去。畢竟就算要殺她也不是這個時間點。
孟憑瑾還沒答應,徐風知側過頭看向誦經閣内,窗内透出的燭光依舊,扇扇通明。
徐風知還記得,誦經閣的宮侍說陛下今日會待在誦經閣第四層。
她目光落在并無異動的第四層,凝神細細去聽。
第四層内有兩道呼吸聲……一道沉而緩顯然睡去,另一道、她凝眸神色忽變。不對勁…另一道明明氣若遊絲,吐氣聲卻重而深,絕非是人!
同樣捕捉到這聲響的孟憑瑾自然一怔,擰眉看向誦經閣,是那宮妃厲鬼?
他谕令已下,再過兩日她就能投胎轉世,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想着對皇帝下手。
二人無言默契拔劍,劍意劈開窗,飛身入閣中。
閣内燭火因風淩亂一瞬,遠處重重帷幔後頭一無所知的人睡得正香,應是皇帝。而正往那處走的厲鬼聞聲回頭,雙目發白青筋暴起…已無人面。
孟憑瑾蹙眉更深,僅是一日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但徐風知看不到這些,她隻能模糊看到昨夜的灰白霧氣已然變成墨黑色,怎麼看都很像詭異煞氣。
她丢符念訣立下結界,提劍,指尖撫過劍身,盈滿皎潔月輝的瞬間全力斬出去,閣内因結界保護不會有損,那霧氣扛下她這一劍必散無疑。
她是這麼想的,孟憑瑾卻眯起眼,觀那厲鬼遲緩轉過身來沉重吃下這一擊卻毫發無損,匍匐于地姿态扭曲,喉嚨發出厚重悲鳴,猛回頭快速沖撞張開青色獠牙。
徐風知眼見霧氣濃度未改,她覺察此事變棘手。
皺眉單手拎劍,俯身快速接近霧氣試圖割絞,然那霧氣竟反撲過來,她收劍不及,為穩住身形劍身直刺入地面三寸,卻依然被鬼氣震出,緊握劍柄,地面刺耳劃出一道深痕,她掌心發麻。
孟憑瑾眸色漸深,啟唇要下谕令,可蓦地,一隻手迅疾從他身後環掐住他腰,強硬扯抱至後頭。
“你走神!”徐風知神思不敢再亂,刺月連劈出幾道劍氣,邊快速念訣邊跨出一步将某人擋在身後,看似無意,将他護在其中的劍勢卻不似它主人一樣擅長說謊掩飾。
凜冽月輝萦繞在周身,孟憑瑾知道自己有在被她喜歡而笑眯眯彎眸,什麼惡鬼煞氣都不在他眼中,隻望着某人身後,滿心都是想和她貼一貼。
他倒真想把手搭上她手腕壓住刺月,在她面前替她挨下一次生死,順勢掉幾滴眼淚鬧她要她抱好哄一哄——可他怕她會哭。
有些人嘴上不夠坦率,心卻軟的很。孟憑瑾又憶起灼雪門的銀杏樹,金燦燦的葉片散漫零落……他眸光悄然就軟綿滿足。為他揉揉眼眶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厲鬼硬扛下刺月劍氣,徹底被惹怒,伴随嘶吼襲向徐風知的濃重煞氣是生了神形的巨大骷髅惡鬼頭顱。
美人眼底漩渦深幽。
徐風知将劍勢驟然拉回,看破這煞氣俨然勢不可擋,咬牙反手握劍内力傾注,自充沛洶湧傾注到快要枯竭,賭上她如今所有力量。
她擡眼,目光緊鎖那團沖撞向他二人的漆黑絮狀霧氣,清楚勝算不大但仍然握緊劍。
她要擋下這一擊。
而她身後被她好好保護着的那位反派大人卻是截然不同的輕巧神色,甚至還在為又發現了她一點偏愛而勾唇斂着笑眼,良久才不情願看向那陰森惡鬼頭顱。
峂羅惡鬼刹,其二。
好嘛,在他這個峂羅族族長面前班門弄斧,用他峂羅巫術……孟憑瑾淡淡垂眸。
跟他打過招呼了麼。
不允哦。他笑眯眯望進那猩紅的眼睛裡,雲淡風輕地透過那怪物的眼睛冰冷注視藏起來的另一顆心,無聲啟唇:
「峂羅惡鬼刹,其九,位十一術」
話止,淩駕一切的冰冷煞氣自這明媚之人身後瞬間得令升勢,陰翳覆天蓋地,宛若地獄垂首的鬼刹修羅。
徐風知恰在此時出劍。她眼裡劍氣浩蕩,絲毫不知孟憑瑾眼中是絮霧一團。
它們太久沒有這麼瘋癫放肆,千千道道殘影詭異怪笑着露出同樣獠牙,是一模一樣的骷髅惡鬼、是隻能俯首不可窺探面容的鬼魅之首。
撕咬吞食發出的冰冷咀嚼音徐風知是聽不見的,她看到的,唯是霧氣被她用盡内力的一劍削去,再不成形。
她心上總算得以松懈,手腕抖得快要拎不住刺月,垂下眼簾将手掩在袖中,轉頭想确認孟憑瑾有無受傷,未料想美人笑意淺淺,看上去既漂亮又乖巧,“真厲害呢師姐。”
孟憑瑾大概不知道,他每每将雙手垂在身後、一手輕抓着另一手胳膊時,纖薄腰身無遮無攔,看起來很好抱。
她不去看他不回應他,回過頭時卻落寞抽了抽鼻子。
好累。想抱孟憑瑾、想抱老婆。特别、特别想。
她遲鈍後悔不應該在昨夜喂養欲念的,它本來就沒滿足沒咬夠,現在落個更加難以控制甚至加重的地步。
心又不受控地被牽引到漂亮明媚所處之地,孟憑瑾太漂亮太惹她喜歡……她這點後悔蓦然被更大的後悔給暈染覆蓋。
徐風知心裡郁悶,明明一直都知道小狐狸很勾人,嘗一口也沒吃到,反而隻會讓心更确定他可口怡人罷了。
[昨晚上就應該、鎖了小狐狸得到小狐狸把小狐狸揉弄到哭才算完。]
孟憑瑾笑眯眯望着她不敢看自己,倘若他現在身後真有尾巴的話,恐怕正在滿意地晃來撲去。
盡管他對昨夜發生的事不是全盤知曉,但他也能猜到大概是某人忍不下去,打暈他就為了抱一抱他……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好嘛就讓她得到一次,這不更喜歡他了麼。
一想到這個,美人眼尾粉得柔怯,抑下心底的純情無措,替她羞惱着怎麼昨夜不直接鎖了他。
煞氣曾滞留的地方靜靜懸着一滴血。
孟憑瑾用小瓷瓶收好,“它怨念加重是因為巫術。”他回身晃了晃瓷瓶,“施咒者的血。”
徐風知想問他為什麼知道,但一想将來要殺光天下的反派大人有些什麼旁門左道也很應該,所以她幹脆問,“他想害皇帝?能憑這個找到他嗎。”
孟憑瑾側身示意她下樓,“他們國師大人就能做到這件事,不需要我們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