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異動來看一眼。”
燭光穩了穩,果然是熟悉面容、熟悉衣裳,熟悉…鈴聲原來在此處。
徐風知呼吸凝滞複又擰眉,想要說他可又覺得顯得自己太在意他,不打自招。
她自知心裡妄念衆多不好去看他,隻悶聲道:“我去頂層看看,你去下三層。”
“還是我去頂層吧。”
她點頭依言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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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經閣頂層本應是空層。
僻靜偌大的殿内,唯有何物仿若念念有詞,語調凄慘不寒而栗。
而後風聲陣陣,凝滞幾秒,殿内忽現鈴音。
步步随響。
來者眉眼舒展,一身淺色衣衫明媚非常,纖細腰身系有細細銀絲,銀絲串鈴,跟在細腰上顫動,移不開眼。聖潔純澈的東西總會在另一面招搖作祟,暗自喂養妄念。
就仿佛要虔誠認他為神明,可跪拜叩首的那一瞬,竟止不住去臆想若是能拉他落入千萬隻手這種大不敬之事。
但這位漂亮神明此刻看起來心情頗好彎眸帶笑,好似聽不見任何一點幽幽鬼泣,自個兒紅着臉軟綿綿嘟哝着,“不讓别人招惹我,還說不喜歡我,你喜歡死了吧徐風知。”
他悠然踱步,回憶着在霖閣聽到的每一字句每一字他都喜歡,喜歡到眸底泛酸,轉而又埋怨起她。
神明滿心都是心中人,壓根不在乎自己步入的,是這極詭異之地。
殿内不是齊勝德所說的滿牆血紅,而是滿牆血泥。垂落下來的也不是什麼千千白绫,而是千千發絲,黑白混雜,長至地面。
他雲淡風輕擡腕挑開幹枯發絲,唇邊還在軟綿綿嘟哝這不坦率的徐風知。
而凄慘詛咒聲戛然而止,鬼影察覺自己竟被人所看見,遲鈍回頭,視線落在那人腰間銀鈴,通紅眼睛看不見瞳仁,喉嚨扯出厚重聲音,“峂……”
孟憑瑾觀她一身宮妃打扮,發髻妝面精緻,即便此刻已成厲鬼,也還是能依稀瞧出往日三分美麗。
他瞳底流轉思緒萬千。怨氣這樣重,拖得她入不了輪回。
劍氣會驚動下三層的徐風知,孟憑瑾不好使劍,唯有動用煞氣。思及此,他側身垂眸利落甩袖,鬼影挨下這一擊,這些日積攢的怨念一瞬削掉大半。
她痛苦跪下虔誠叩首,淚水堵死了喉嚨,急切卻什麼委屈也說不出,隻好一拜再拜。
猶如歎音的聲音響起,“我谕令已下,要不了幾日你就能離開入輪回了。”
厲鬼鄭重叩首。
美人彎眸莞爾,“不過現在,你得先傷我一回。”
……
盡管她人一直在下三層探尋,可心卻系在那細碎鈴音,因而當鈴音一亂她攥緊劍三步并作兩步焦急跑到頂層。
殿中詭異的景象令她深覺毛骨悚然,不由得懷疑起齊勝德,這狀況顯然和他說的不是一回事,他為何扭曲隐瞞。
她劍三兩下斬斷垂落發絲,入目便是孟憑瑾身形搖晃不穩,而前面灰白霧氣一團,像是什麼鬼影邪祟。
徐風知生來就很怕鬼影邪祟之事,可她這麼怕鬼的一個人,一看到孟憑瑾像是挨下過什麼竟然氣得忘記害怕,憤然呵斥一句滾開,快步上前攬住孟憑瑾,右手揮劍劈出劍意三道,道道皆是十足的狠厲。
正道劍意勢不可擋,更别提徐風知已然氣極愠火滿盈,劍意自會更盛。那一團灰白霧氣怔在原地。孟憑瑾也是一愣,徐風知為何能看到這鬼影。
不好!那厲鬼扛不住這三道劍意!
他好不容易得以倚在她懷中,心不想出去不願遠離,哪怕是一秒也不想,隻得壓腕用煞氣鬼影若無其事抵下了後兩道劍意。
厲鬼還是扛下一道,失了力癱坐在地上,模樣怔怔。
徐風知看不見這些,她隻能看到那團霧氣變得渺茫,被打散了一瞬又艱難聚起來。她氣得要再劈一劍,非劈死這邪祟不可。
可美人腰身一軟,将自己往她身上再貼得緊密些,藏好眼底暗愉,耷拉着眼尾委屈喊她:“疼。”
“哪兒疼?!”攥緊的刺月陡然垂下,霧氣趁機消失在詭異殿内。
徐風知無心去理會那些,焦急關切明晃晃地書在眼底,待孟憑瑾欣賞到滿足他才勾唇,“腿疼,站得麻了,扶我吧好不好。”
換做以往她早該邊怨他邊收手,可如今快要臨近下線節點,沒剩多少機會能看反派因她裝出乖順,所以她松動出些許真心沉溺,嘴上怨他也任他依靠自己扶他下去。
手往他腰上一摟,小鈴铛紮手得很,她啧了聲,“紮手。”
美人眯眼笑着,“這可是某個部族的傳統,在那裡隻有族長和各位長老才能纏銀絲挂銀鈴。”
是真話。徐風知清楚反派有個身份是部族族長。如今将隐藏過往都透露給她幾分,看來确實準備動手殺她而無所顧忌了。
她沒說什麼,卻不動聲色地将手探進銀絲之下隻隔着單薄衣衫摟他,可孟憑瑾對她的觸摸感知分外敏感,因此她的不動聲色當即就被他察覺。
這麼一來,那銀絲好似将她也一并纏起。
[亵渎一下小孟族長也是可以的吧,小孟族長是我老婆。…我的。我的。]
孟憑瑾垂眸又去看她摟在自己腰間的手,銀絲之下那侵占意味太強烈,肌膚甚至清晰地感知着她的指節。
他做了這麼久族長,各部族族人千千萬萬,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想要獨占他的。
…允、還是不允呢。
美人斂眸,水藍潋滟洇成一片霧藍。
徐風知不懂孟憑瑾為何忽然貼得更緊,也不知是他身上灼人、還是她自己心跳發燙,不說話心跳聲難以掩飾,她便随口扯了句:“你這銀絲鈴铛哪兒變出來的,進奂京不是什麼都沒帶嗎。”
“旁人送給我的不成麼。”耳尖沾染粉意的孟憑瑾聲音悶悶。
就這麼兩廂一随口徐風知卻惱了,再一瞥他腰間未佩她紅髓玉,她氣極反笑,眸中愠意一壓再壓,終是沒壓住,咬牙逼問懷中美人:“難道任誰送你東西你都收麼?”
這話為何耳熟,好似何時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