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還旁敲側擊半天,意思是讓莫蓮送她一個阿迪達斯的包。
莫蓮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她勾着一嘴的廣東普通話,手裡捏着一根煙,手臂上用粉底液遮住的“善”字還清晰可見。
“我這個攝影師,跟了我好多年了。我都沒送他東西,我覺得這個包挺配他的。”
莫蓮忍着她嘴裡的劣質香煙味,陪笑臉。“是的是的是的,你要是想送他,給你打折,折完…”
“最便宜多少?”
莫蓮聽着這高傲的語氣,點了根黃鶴樓,面上的笑容不變。
“我二百進的,二百賣你,做個朋友。”
真的是二百進的。
櫃兒姐吐了一口煙,“這推廣費,收你就不貴,我也沒錢給他買,能再少一點嘛,這樣他幹活也用心些。”
用心些,這三個字說得特别重。
莫蓮心領神會,“送給這位老師了。”
說罷,櫃兒姐拿起來,對着鏡子拍了十幾張照,然後帶着攝影師走了。
莫蓮淬了一口吐沫,長舒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計較。
好在最後那個視頻出來有點流量。
現代和古代都一樣的,人嘛,總是喜歡随波逐流,追求所謂的時尚。
說罷,莫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折返回瞎婆子的店裡。
“怎麼回來了。”
“師傅,這兩天盛安城有錢的人過來,你給他們推薦沒?”
“有啊。”
“他們怎麼想的呢?”
瞎婆子有點遲疑,“沒…怎麼。”
“您直說,我受得住。”
“衣服奇怪,不願意做出頭鳥。”
莫蓮自倒了三杯茶水,一口氣喝完,“師傅,租我一件像樣的行頭。”
“你要做什麼?”
“我出門辦點事。”
“租給你做什麼,這衣服在店裡,賣出去了你也不分,挑一件。”
莫蓮在瞎婆子的倉庫裡來回走着,最後選了一件鵝黃桑蠶絲連體裙子,用粉嫩的腰帶束之。
她又讓瞎婆子給自己盤了個單螺發髻,看起來稍微有點老闆娘的氣派了。
“談生意,非要搞成這樣嗎?”
瞎婆子問,“你看我,從來都是樸素麻衣,别人照樣來找我做。”
“我這不是還沒出名堂嘛,人靠衣衫,得先把行頭做出來。沒出名之前,得包裝,等到出名之後,穿個乞丐服,人都覺得你有個性。”
瞎婆子本想斥責她油嘴滑舌,但是一想,好像是這麼個理。
她自從被休之後,出來開店,已經十多年了。開始那一兩年,完全是靠自己當的嫁妝維持着。
那些達官貴人行至這個滿牆爬山虎的巷子裡,看着一個被休的女子,相貌醜陋,店鋪門頭連個名字都沒有。都是歎了口氣,轉身就走。
那時候,同行都嘲笑她——“這個寒酸樣,是我從門口走,都覺得晦氣。”
但是瞎婆子性格就是倔,一個人苦守兩年,直到那年春分時節,還是閨閣兒女的皇後出宮遊玩時衣服破損了。
當時其他鋪子都休息了,她陰差陽錯走到一間不起眼的店鋪門口。
那時瞎婆子在大雪天點着燈繡花,皇後見狀,便進門了,讓她給自己做了身新衣服。
樣子就是簡單的白衫,隻是瞎婆子針角細膩,皇後穿得特别舒心,然後常來光顧,随後她就有了名。
再後來,同行對她的評價都是——城東那個做衣服很厲害,店鋪沒名字的老婆子。
這些事迹,義正早就告訴莫蓮了。
“師傅,您說我倔,您還不是一樣的。”
瞎婆子笑了笑,“去吧。”
“我今兒不回來了。”
說罷,偷偷給瞎婆子的針線盒裡塞了幾兩碎銀子。
“衣裳,過兩天還給你。”
“去吧去吧。”
莫蓮沒告訴瞎婆子自己該往何處,畢竟一個事沒成之前,還是不說為妙。
莫蓮讓車夫,帶着自己前往禦史大夫的府邸。
那車夫聽到這地點,都不自覺回頭多看了莫蓮幾眼。
“姑娘,那地方…”
“怎麼?”
“戒備森嚴,可不是用來遊玩的。”
“我就不是去遊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