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餘顯揚卻在幫阿佑打圓場,“師妹,你先前不是說有機會再跟佑哥賠禮道歉?今天再拒絕可就說不過去了。”
林可意微怔,哪料到他這樣颠倒黑白,她之前明明跟阿佑解釋過,也從來沒提過要喝酒道歉。
“我……”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阿佑接了個電話,起身走開。
餘顯揚頻頻回頭,見阿佑已避到陽台那邊,光線昏暗,一時瞧不出表情。
他稍側身,語氣有些古怪:“師妹,你知道齊總已經簽合同了麼?”
林可意點點頭,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經徐姐的手簽的合同。”餘顯揚沉聲一歎。
林可意一怔,詫異地望着他,很快明白過來這句話代表着什麼。
“銷售部下半年會增設一個副總的位置,這件事你聽說了吧?”
林可意點點頭,消息早已傳得滿城風雨,她也知部門裡這幾位競争者彼此劍拔弩張,如今徐荔思那邊風光得意,餘顯揚原先說是跟齊總老鄉見老鄉,這筆大單唾手可得,可最後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餘顯揚輕歎:“你這些日子跟我去見客戶,我有沒有對你藏私?有沒有認真教你?”
林可意遲疑片刻,仍然輕輕點頭。
“退一萬步說,我跟你不僅同是原州人,以前還是校友,師兄妹——你也知道原州那種小地方,我們能考出來在揚城紮根不容易。”
林可意被他說中心事,這一刻的情緒仿佛被酒精迅速放大,是啊……大家都不容易,餘顯揚在外挂個經理的名頭看着光鮮,其實不也跟他們一般在為工作奔波頭痛?
尤其,她清楚了解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在大城市打拼有多難。
“餘經理,你想說什麼?”她看着餘顯揚,聲音很小。
“阿佑無非想跟你喝幾杯酒,男人嘛,總歸有好勝心,可你連着幾次躲他,他如今要跟你較勁,覺得你不給他面子,本來沒事也變有事。”
“我沒……”
“阿佑特地來找你喝酒,今晚要是喝到位喝盡興,說不定直接就下定,我們三組也能掙回些績效——我連合同都帶來了。”餘顯揚沒給她辯解的時間,“可意,我們一場師兄妹,還是老鄉,你幫我這次。”
他迅速朝阿佑的方向看了眼,見他已挂了電話,正往回走。
“就是讓你态度好點敬他幾杯酒,說些好聽話讓他面子過得去而已,這裡是柏銳的會所,再說還有我看着你,喝點酒能出什麼事?”
林可意的目光落在那大半杯威士忌上,澄透的液體在昏暗燈光下閃着奇異的光,她想她應該沒問題……
今夜一切變得朦胧,林可意隻記得她一旦端起酒杯,過不了多久,那空蕩蕩的玻璃杯很快會被填滿。
她臉梢暈紅,視線變得隐約,身上微微發燙,寬松的領口順着肩膀往一邊滑,她甚至沒力氣拉緊。
林可意忽然站起身,慢悠悠地撐着沙發往旁邊挪步,捂着嘴,還不忘交代去向:“我、我好暈,先去外邊透透氣……”
阿佑和餘顯揚對視一眼,默契交換眼神,在暗不見光的沙發靠墊之後,一張薄薄的房卡被遞到另一邊。
“房間已經開好了,就在樓上酒店。”餘顯揚側過身,壓低聲音。
“确實真兄弟。”阿佑頗為滿意。
他眼下沒再像方才那麼猴急,悄悄将房卡收進褲袋,又端起酒杯喝了幾口,目光黏在林可意踉跄的背影,隻覺心滿意足。
林可意哪顧得上身後人作何反應,她步履翩跹,隻覺那扇門明明就在眼前,可五指抓空了幾回,好不容易撐上門把,推了兩三次才勉強擠出縫隙。
她半個人倚在門上,借着重心朝下,才慢慢蹭出門外。
她背靠着門作了幾個深呼吸,胃裡翻江倒海,卻又沒有惡心的感覺,吐不出來更難受。
林可意皺着眉,一點點摸着走廊往前挪,像隻把自己藏在硬殼裡的笨蛋烏龜,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停在一樽裝飾擺件旁,腳步虛軟,再也使不上力氣,隻有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天旋地轉,隻覺理智離她越來越遠。
韓紹剛挂電話,推開露天吧台的玻璃門,擡眸便見到深醉的林可意。
他稍蹙眉,剛往前走了幾步,隻見阿佑忽而出現在走廊盡頭,仿佛獵人在搜刮負傷的獵物,亟亟四處張望。
韓紹猜到一二,人已先一步走到林可意面前。
林可意隻覺眼前稍暗,柔和的光線從視線裡抽離,她一時迷糊,慢慢擡起頭,隻瞧見那人鋒銳的喉結,意識再難堅持,踉踉跄跄往前栽倒。
韓紹下意識擡手扶住她,可她去勢太重,整個人撞進懷中,若不是韓紹站得穩,兩人要被這股力道帶後幾步。
她渾身醉軟,腳使不上力,半倒在韓紹懷裡,隻得憑他雙臂架起的力量勉強站立。
那陣強烈的不适奔襲至大腦,她痛苦欲泣:“好暈,好、痛苦……”
她微微閉着眼,憑借本能用力抓緊身前人,五指指節發白,一緊又一松,像在跟體内猛烈的酒精作對抗。
“林可意,哪裡難受?”韓紹略低頭,聲音遞至她耳畔。
他原本還想保持距離,可她站不穩,靠在他懷裡整個人直往下墜,如此兩人隻會更狼狽。
他隻得一手環摟過她的背,一手拽着她的胳膊作向上支撐,這樣的姿勢尤顯親密,若有人此刻往來,倒以為是對小情人在此依偎。
林可意隻覺這聲音耳熟,可意識無形,隻得憑本能回答:“頭好暈,怎麼辦……我覺得心髒跳得太、太快……”
她在他胸膛亂蹭,試圖擺脫那陣可怕的暈眩,自然徒勞。
韓紹隻得用手臂的力道按住她的腦袋,兩人靠得更加親密,“别亂動,你太醉了。”
他抱緊她,過了會兒,忽然聽見低低軟軟的嗚咽。
林可意應是難以排解醉酒帶來的那陣生理性煎熬,竟不由自主小聲哭了起來,哭腔委屈可憐,又有些好笑。
她隻怕從來沒喝這麼醉過,難免有些慌。
韓紹松脫扶住她胳膊的那隻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随後五指微曲,落在她發梢,輕輕撫摸着。
他低聲安慰:“沒事,不用怕,安靜休息一下就沒那麼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