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意系好安全帶，兩手老實擱在膝前，微垂着腦袋，這回哪有欣賞夜景的心情。

韓紹沉默着，音響裡流淌出細微的古典樂，伴随這樣悠揚優雅的背景樂是彼此綿長的呼吸聲。

林可意擡眸瞥了眼車窗，流光徐徐掠過，她忽然起了個古怪的念頭，她似乎想時間過得慢一些。

不待這心猿意馬的禱告送抵遠方，韓紹忽然說：“銷售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如果做不了，沒必要勉強自己。”

林可意一怔，五指猛地揪緊，轉頭詫異地望着韓紹，紅唇翕張，半晌答不上話。

她抿抿唇，沉沉出了口氣，低聲道：“韓總，抱歉，可能我的行為讓你産生誤會。”

韓紹沒接腔，看着前方綠燈閃爍，慢慢踩下刹車放緩車速。

“我想……銷售的目的是成交，隻要不違背公序良俗，客戶讓我跑跑腿，我可以接受，也能做到。”她認真而單純地向韓紹解釋着對這份職業的認知，并不想輕易認輸。

外界對于銷售本就有諸多偏見，不必明言，大多數人提及都諱莫如深，其實話外之音不言而喻。

但林可意明明知道銷售部許多同事并不是這樣，尤其徐荔思，她專業而認真，面對客戶需求一針見血，絕不是靠吃幾頓飯混個人情拿單的那種人。

“你隻記得目的，不在乎過程，跟出賣.肉.體有什麼區别？”韓紹撩眼觑來，目光冷銳，面色疏淡，這話說得格外直白。

他一點面子也沒給，把那不被許多人翻開鄙夷的偏見擺上台，勢必要對方認認真真面對。

林可意仿佛被飓風猛地拍了一下，她木愣愣地看着韓紹，不敢眨眼，明明他像在生氣，可聽着卻沒有想象中的兇狠不悅，倒有些循循善誘的勸導。

“林可意，無論做什麼職業，做事必須有底線，不然隻會越走越極端。”

他轉過頭看着她，明暗交界的角落，一束光自前頂傾瀉投在韓紹的眉眼。

林可意心底一墜，有些心虛，有些茫然……她稍稍嗫嚅，輕咬下唇，苦惱地皺了皺眉，最後黯然垂下腦袋。

“謝謝韓總……我知道了。”她乖順地點點頭，自然認同韓紹的觀點，可又被他說得有些無地自容。

她難道在無形中被潛移默化了麼？她自以為秉持底線，在做應該做的份内工作，可其實這些行為在外人看來不過也是幼稚的銷售手段？

林可意頗感失落，那陣無奈又抵上心間，撕扯着她的情緒不斷往下墜。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銷售。”她輕歎了聲，難以避免在韓紹面前真情流露。

紅燈将熄時分，韓紹緩緩轉頭看她一眼，車窗外的景物再度朝後退去。

車輛駛入燈光驟亮的隧道，暖澄澄的光投在兩人身上，他沉默片刻，情不自禁又轉頭看向林可意。

她圓潤的臉頰被亮色暈出淡淡蒙光，小巧挺秀的鼻尖，飽滿的唇珠稍稍下撇，整個人瞧着靜和柔美，是那種擁有出色外貌卻不讓人反感或帶有防備的美。

“你也不用想太多，每個人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他聲音低沉，并沒有林可意想象中的嫌棄。

她稍怔，下意識轉頭看了韓紹一眼，他保持着開車的姿勢，手指輕輕搭在方向盤，瞧着随意，留給她的側臉淩厲冷靜，鼻梁上微微凸起的骨節在暗處變得沒那樣明顯。

韓紹從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臉，因着這優越而帶有刻闆印象的長相，許多人都會下意識保持距離。

可林可意能察覺到他藏在外表下的包容和涵養，韓紹他……他對每個人都這樣麼？

莫名的情愫在心頭滑落，不及她摸清輪廓，韓紹又說：“輪崗結束後你可以申請離開銷售部，沒必要内耗。”

林可意想解釋，話到嘴邊變成猶豫，所以連韓紹也給她判了死刑？她本就不想進銷售部，徐荔思也說她不适合這份工作，哪怕後來她常常跟着餘顯揚做事，可他也挑剔過她諸多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