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眼望去,原是李春華不知何時醒了。
她掙紮着坐起身子,冷眼看着卓青萍,全然不顧抵在喉間的月影劍,語帶怨怼,“何必與她說這些,他們這些修士,除了在事後去斬殺如我這般的妖孽,又何曾真正在意過凡人生死,在意他們為什麼會變成他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邪祟!”
聽到她的聲音,馮秋月先是一喜,後又在聽清她話後,酸澀又擔憂。
她心道,何必說,何必說,你又何嘗不是該何必說呢。
李春華的話何止是在說她自己,更是道出了馮秋月的心聲,這些年這樁樁件件,她又何曾沒有怨過,恨過。
可比起這些,她更希望她能活下去,即便是以煞屍之身。
隻要人還在,那便再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受定身術影響,馮秋月既不能動彈,更無法看見身後兩人在做什麼,可不能,不代表她猜不出,想不到。
馮秋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再次哭着向卓青萍為李春華求情。
“道長,你别怪春華,她隻是…隻是。”不知是說到傷心處,一時間忘了詞,馮秋月哭得更加傷心了,斷斷續續道:“她隻是這些年承受了太多,受了太多折磨,她不是有意要頂撞你的……”
身前是滿臉怨恨,怒訴不公的煞屍,身後是哭得肝腸寸斷,苦苦哀求的馮秋月,卓青萍歎息一聲,卻仍劍指着李春華。
“你說我們隻會在事後去斬殺你等妖孽,這一點我無法辯駁,因為我們無法萬事先知,提前預料到這些悲劇的發生。”
每個如李春華這樣由人轉為妖孽的背後,都有着各種各樣的怨與恨,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人心欲望,無法遏制。
不知是在解釋還是陳述,卓青萍的語氣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般的平靜冷淡,“但有一點你說錯了,正因為我們在意凡人生死,所以才更要在事情失控前,斬殺你等。”
“呵,哈哈哈,哈哈哈。”像是被卓青萍的話逗笑了一般,李春華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卻又是那般的凄然。
笑聲來的突然,斷的也突然,李春花擡起頭看着上方冷然而立的絕美女子,心中怨氣不減反增,她憤憤道:“你既不知我們遭遇了何等的慘事,又無法救我們,那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殺我!”
“他們!”李春華站了起來,身子因為疼痛而搖晃欲墜,可這些傷痛又如何能比得過她心中恨意。
“他們,他們所有人都該死!該死!我隻恨啊。”她指着那些被卓青萍斬殺而倒了一地的活屍,又哭又笑,卻因煞屍之身而無法流出一滴眼淚。
隻那眼中紅絲受她此刻情緒影響,而流動的愈發快了,幾乎将她的雙眼填滿。
李春華轉頭,用那雙猩紅眼眸看着卓青萍,似挑釁一般,一字一頓對她道:“我隻恨我沒能早點殺了他們,讓他們又多活了這麼久!”
卓青萍沒有說話,隻靜靜的看着她,眼中帶着淡淡的憐惜。
她确實不知道在李春華和馮秋月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從其他人得知的那些事情來看,她心中已有了猜測。
李春華被她眼中的那抹憐惜深深刺到了,那顆早已停止跳動的心,也仿佛再次活了過來,在她體内訴說着疼痛。
她近乎癫狂的想要沖上去抓住卓青萍的肩膀,她怎麼敢!
怎麼能……
這麼看她。
但最終李春華還是放棄了,她低着頭看着自己那非人的手與下半身,喉間發出一連串不成調的聲音,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就這樣過了許久,她緩緩擡起頭,面向卓青萍,但她的目光卻并沒有看着她,而是眺望着那不知名的遠方。
第一次,自她以煞屍身份出現在卓青萍面前後,她第一次表現的如此沉靜,“你們不是好奇這個村子發生了什麼,又為什麼要引誘你們這些玄清宗弟子來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告訴你,他們這些人有多該死!”
不知道是壓抑的太久,還是被卓青萍的目光給刺激到了,李春華自顧自的講了起來,渾然不在意他人是不是想聽,又是講給誰聽的。
“我出生于商賈之家,父親在外經商,母親則在家打理家中生意,我還有一個姐姐,她在經商方面同樣很有頭腦,家中隻有我一人不善商事,隻愛讀書,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但做生意哪有不虧本的時候,隻是看虧的多還是少,而很不幸的,我們家這次虧得血本無歸了,
後來因無力再承擔在城中的開銷,于是我們搬回了老家,而這也是我噩夢的開始……”
回到老家後,李春華的生活和之前其實沒有太大區别,隻是少了一些熟悉的人,有些寂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