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易為他們找了個修葺較好的房屋，房屋内，四人确定沒人監聽後，開始談話。

龍翼疑惑：“感覺傷亡好大，這也值得慶祝嗎？”

趙昭也有這個疑問。

鳴明：“自古來，農耕民族就很少打得過遊牧民族。更别說燕國國力弱。今日這一場打下來，雖然死了很多人，但胡人傷亡也不輕，短時間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補充：“打起仗來，人命總是不值錢的。”

血肉橫飛的景象曆曆在目，不約而同地衆人沉默了會兒。

趙昭問：“天臻，你所說的海外仙境是什麼意思？”

天臻兩邊嘴角微抿上揚：“海外仙境，其實是臆想出來的産物。”

“齊燕兩地，地處山東，靠近東海，人們經常看見海市蜃樓。恰逢春秋戰國時期，除百家争鳴外，神仙說也頗為流行。于是齊人、燕人便認為海市蜃樓是海外仙境，裡面有仙人居住，對神仙說深信不疑。”

趙昭驚訝：“将軍也相信嗎？”

天臻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齊威王、齊宣王，燕昭公，都曾派人前去東海，尋找仙境。更别說之後的秦始皇了。”

聽到“燕昭公”，趙昭意外：“那将軍會上報我們嗎？”

鳴明：“就算他上報，車馬勞頓，到時我們早走了。”

龍翼開腔：“他拿着的應該是虎紋章，你們覺得他會給我們嗎？”

趙昭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就這樣交出來啊。

龍翼：“那他們現在是什麼打算？”

天臻：“不管什麼打算，明天就知道結果了。”

夜晚，清寒的圓月懸在高空，照亮平坦無際的沙漠和夯土築就的邊城。邊城獨立于銀白的沙漠中，更顯孤獨寂寥。

氣溫驟降，四人披着将軍送來的裘衣，坐在火坑邊飲酒。

酒淡且粗劣，但良易大口大口地喝着。

趙昭捧着粗碗喝了口，眉毛都皺了起來，不過也蠻新奇的。

火坑裡的火旺盛燃燒着，良易看着衆人奇異的表情，開懷大笑：“仙人們不習慣吧，平時都喝的是瓊脂玉液，沒有嘗過我等苦酒。”

趙昭放下酒碗：“确實不太習慣。”

良易：“仙宮雖然美妙，但會覺得沒有我們這裡熱鬧呢。”

他大口喝酒，晃動的酒液在月光下晶瑩剔透。

“有些時候，我會想起在學宮的日子。大家為自己的觀點駁得面紅耳赤。有人認為平等地愛所有人，反對戰争，自然沒有争端；有人認為每人都做到“仁”，自然會促進社會發展進步；有人覺得凡事都應遵從法度，即使是王子貴族也不例外；還有人認為統治者什麼都不做，清靜無為也是“為”……大家時而争吵起來。”

趙昭眯起眼睛，稷下學宮，百家争鳴：“那的确是很讓人羨慕的景象呢。”

龍翼：“那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呢？”

良易從大缸中舀出酒：“我自認為學有所成，又聽聞黃金台之事，便前往燕國，準備大展宏圖。哪隻意外輾轉，結識将軍，留在了邊關。”

“邊塞之地，人人皆兵，也就拿起幹戈了。”

良易望着月亮：“聽聞仙人形體不衰，長生不老。不知燕國幾百年後是何番景象，不知如此熱鬧的争鬥是如何落幕？不知還有沒有人記得将軍名姓？”

趙昭難言。

回想起曆史，如果沒記錯，燕國一向是七國中實力偏弱的，八百年來，隻出過一位賢王燕昭公。

而這時燕昭公當政，是燕國實力最鼎盛之時，也難怪良易有此問，一開口就是燕國延續了幾百年。

但實際上，燕國在公元前222年滅國。

燕昭王死後，燕惠王因忌憚逼走了大獎樂毅，從此燕國走上下坡路。

商鞅變法後，秦國力愈加強盛。于公元前227年進攻燕國，而燕國毫無還手之力。

韓、趙、魏的亡國在前，為挽救國家，太子丹派荊轲刺秦王，有了著名的易水送别。荊轲刺秦失敗，受盡酷刑死後，反而點燃秦的怒火，加速了燕國覆滅的進度。

公元前226年，王翦占領燕國國都薊城。

公元前222年，王贲剿滅剩餘燕軍，俘虜燕王喜。

至此，燕國宣告滅亡。

公元前331~222年，也不過一百年出頭。

燕國在曆史上存在感很低，史料也大片大片空白。作為戰國七雄之一，卻被曆史埋沒，消失在滾滾長河中。

或許燕國的确存在一個武功蓋世，備受愛戴的将軍，但沒有人留下隻言片語。

“但這些不重要。”良易揮動蒲扇般大的手掌。

他灌了口酒，側着的眼眸在月光下遙望。

“月圓月缺，花開花落，每戶人家臉上的笑容，才是最重要的，這也是将軍所認為的吧。”